这大雨不停的落,噼里啪啦的砸在油纸伞上,商锦儿的绣花鞋早就从里到外湿透了。她埋着脑袋走得更快,顾不得看周围行人,只想着快点到府衙就好了。
正走着,突然出现一个人钻进她的伞下,惊得她连忙后退半步。那人熟练的搂住了她的腰肢,顺便一手握住了摇摇欲坠的雨伞。
泛黄的伞干上交叠着两只手,一人指尖冰凉,一人掌心温热。
不用抬头,不管是入目的藏青色衣袍还是那只有力的臂膀,都提醒着商锦儿自己面前这个人是谁。
“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顾致远低沉的声音和着雨声传来,让商锦儿一直慌乱的心情瞬间安定了不少。
没想到在这里就能遇见顾致远,她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急急道:“梅儿来找你了吗?她家乡好像发水灾了,就跑去县衙找你……”
水灾?
这几日的大雨,安平县新增的受灾点又多了。
顾致远皱了皱眉头,搂着她腰间的手放在了她的肩头,一边带着她往县衙的方向走去,一边道:“我刚从城外回来,还没去过衙门,你随我一起去看看情况。梅儿的家乡是何处?”
“陈家村,是离安平县最远的一个村子。”
商锦儿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至于具体有多远她也不知道。
雨势很大,跟在顾致远后面的几个捕快根本听不到他们小夫妻的谈话。所以只能看见他们相拥而行,还在说着悄悄话,那个严谨肃穆的县令大人把伞的大部分遮在了夫人的头顶,自己淋湿了半边肩膀。
这两日新招的年轻捕快见此,羡慕的对旁边那人道:“我们大人对夫人真好!”
刚才顾致远把马车借给半路的老妇之后,他们一行人就步行回衙门,没想到快到衙门的时候,就看见顾致远突然钻进了一姑娘伞底下。众人诧异,一细看才发觉那姑娘就是县令夫人!
然后二人就这般你侬我侬,顾致远丢地上的雨伞都还是小捕快捡起来的。
“这算啥!”一旁的捕快已经在衙门里待了好几年了,见此景一点都不惊羡,反而嗤声道:“我们夫人对大人,那才叫一往情深!”
小捕快好奇的探过脑袋,“外面都传闻大人对夫人不好……”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对顾致远有冒犯之意,小捕快连忙停住,心虚的瞄了瞄前面二人,这才又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个一往情深?”
话说到一半,但还是让老捕快听见了。
“你个臭小子,不知道就别胡说!”老捕快毫不客气的赏给了他一个爆栗在头上,虎着脸训斥道:“你在衙门里待的时间短,日后用自个儿那双眼看明白了再说出口,省的乱嚼口舌!”
小捕快不好意思的低头,嘿嘿笑了两声,忙唤知道了。
……
顾致远没有成亲之前,一直都是住在县衙里面的。
今年年初成亲之后,他这才搬到了顾府,顺便请了一个福伯当管家,一个张大娘负责烧菜做饭和家务活儿,商锦儿从娘家带来的丫鬟有时帮帮忙,也算是相处和谐的一家子人。
现在县衙没有住人,但顾致远却把书房留着,时常打扫,方便来这里查找文献什么的。
回县衙之后,顾致远一问才得知梅儿并没有来过这里,他就领着商锦儿一路来了书房,让她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别着急。
衙门里的人连忙把热茶奉上,还特地准备了两盘糕点端了上来,招待的事情做得很是熟练,连糕点都是商锦儿喜欢的那两种。
但商锦儿并没有发觉这个细节,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考虑这些。
“梅儿比我先走,应该早到衙门了啊!我刚才来的路上也没遇见她,这么大的雨,她会去哪儿呢……”她碎碎念着,虽然人是安分的坐在椅子上,但要不是顾致远在这里,她早就出去自己寻人了。
顾致远在书房的小柜子里翻找着什么,他不紧不慢道:“我已经派捕快去找她了,你着急也没用。”
“你说那个陈立会不会傻兮兮的,直接把梅儿带回陈家村了?”商锦儿听不进去顾致远的话,她现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可能都要猜想一遍。
顾致远拿了柜子里的东西,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说他是带着梅儿去私奔了?”
“哎!还真有这个可能!”
“……”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双干净的鞋袜,走近,将鞋袜摆在了她的脚边,示意她穿上。
她的绣花鞋和她的裙摆一样,早就湿透了,踩在地板上都会有圈水印。
“这是男人的鞋袜,你让我怎么穿啊?”商锦儿嫌弃的看着那鞋袜,一点儿都不想换上,说不定这鞋袜还是被顾致远穿过的,她才不要!
“我没穿过,这是新的。”顾致远一眼就猜出了她的小心思,皱了皱眉头,语气生硬:“快点换上。”
虽是夏季,但任由她穿着湿的鞋袜,肯定会受寒的。
商锦儿也觉得穿着湿鞋子不舒服,又见顾致远态度强势,只有乖乖低头把鞋袜脱了。
她把湿湿的脚丫在半空中晃悠了两下,又得寸进尺的提要求,“县令大人,帮我再去找块布擦水吧!”
顾致远没说话,一声不吭的又去小柜子里去找了块干净布过来。
擦完了脚丫,她穿起了小船儿一样的黑色短靴。
站起身子,她提着裙摆尝试着走几步,却因为鞋子太大行走不便,不得不撅着屁股,走起来的时候,就像个举步维艰的老太太。
“咳……”顾致远不忍心再看下去,抿着笑意,悄悄的移开了视线。
商锦儿不知道顾致远表情的变化,她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的鞋子,为了适应,还左左右右走了好几圈儿,这才道:“县令大人,这鞋子穿着就像个脚拷……”
“嗯。”这一点,顾致远并不否定,“姑且穿着吧,待会儿马车回来了,就送你回府。”
书房里的盆里备着干净的水,他又拉着她走到一旁,抓着她的手浸入水中。他的掌心不轻不重的抚过她的手,帮她清洗着,不留一点缝隙的,全部都触碰了一遍。
又不是小孩子,就算是在商府,也没人这样帮自己洗手!
商锦儿本来想抽回自己的手,又见顾致远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想到也许她和他以前就是这般亲密的,所以她只有红着脸默许了他的行为。
两只手在水中的相触很奇妙,明明水是冰凉的,她却感觉被顾致远的手碰过的地方热热的,又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