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产房的护工杨大姐走进了医生值班室，找到了姜医生，说：“姜医生，我在老家有一个外甥，结婚已经3年了，想让我问问您，有关他媳妇生孩子的问题。”
“呃，你说，有什么问题吗？”
杨大姐说：“别的都还好，就是我这个外甥媳妇，个子不太高。”
“个子不太高？有多高？一般来说，个子矮点没关系的。”姜医生说。
“好像，好像不到1米。”
“啊？”
姜医生没想到是这样的身高。“老杨，你在产房呆了好几年了，你也知道，这种情况，我们肯定是不建议怀孕的。就算怀上了，十个月的孕期，会出现很多妊娠问题，你劝劝你外甥，别冒险了。”
“好吧，可是……”杨大姐还有些犹豫。
“我跟你说的都是实在话，你听我的没错儿。”姜医生强调说。
过了半年，这天，杨大姐又找到了姜医生：“姜医生，真是对不起，我给您赔不是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姜医生有些诧异。
杨大姐说：“咳，还不是我那外甥，小钱，他没听您的话，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他老婆怀孕了。”
姜医生摇摇头：“你没把我的意思跟他说？”
“说了，我外甥小钱说，他知道自己老婆的身体特殊，所以，没想到怀孕，可是上个月，在乡里的卫生院做身体检查时，才发现妻子小陈怀孕了。”
“那他们准备怎么办？”
“乡卫生院说了，小陈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们建议到大医院看看，所以，我外甥想找您看看。”
“好吧。”姜医生答应了。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是，过了几天，小钱带着他妻子小陈来到了诊室后，还是吓了姜医生一跳。
说是小钱，年龄也不小了，30多岁的样子，背着一个竹篓，腿有点残疾，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看上去很憨厚，进到屋里，冲每个人都鞠了一躬。
姜医生不解的问：“孕妇呢？”
在医生和助产士诧异的目光中，小钱放下了竹背篓，从里面抱出了一个身高不到1米的袖珍女来，看年纪也有30多岁了，她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
姜医生扶了扶眼镜框，“是你？”
那位袖珍女也就是患有侏儒症的小陈点点头。
一般来说，患这种发育迟缓的侏儒症的人，很容易出现卵巢发育异常，导致不孕不育。小陈这样年龄的先天性侏儒能怀孕，真的太少见了。
姜医生对小钱说：“先检查一下吧，全面检查。”小钱重新把小陈放回了背篓，拿着化验单出了屋子。
杨大姐对姜医生说：“我这个外甥，也是一个苦命人，腿有残疾，一直没有结婚，直到遇到了小陈，和小陈结婚后，也算有了伴儿。小陈走路都困难，洗衣做饭生活自理更成问题，这些家务小钱全包了，生活虽然苦了点，可是，两个人都很满意，老了也有个依靠。
谁知道，小陈竟然怀了孕，我知道，像小陈这种情况，怀孕很危险，所以，我才让他们找您，给想想办法。”
等到小陈的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姜医生呆住了，小陈96厘米高的身体里，竟然怀的是双胞胎!由于肚子容量太小，一个孩子已经死亡了。
小钱当时就乱了：“那，那另外一个胎儿是不是也很危险？”
姜医生说：“好在小陈体内的胎儿是分别使用两个胎盘，因此一个胎儿死亡，对另外一个胎儿的存活影响不大。另外一个还活着。”
小钱和小陈都舒了一口气。
“不过，我还是建议终止妊娠”，姜医生说：“一般我不会做这个建议的，可是，小陈的情况太特殊了。高龄，危险性妊娠，而且，随着胎儿月份的增加，诸如高血压，子痫等并发症都会出现，这些危险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小陈的命。再者说，从遗传学上讲，侏儒患者最好不要怀孕，因为遗传因素会影响下一代，如果两个人都是侏儒，后代有很高的几率跟父母一样，会是侏儒。父母中只有一人是侏儒，几率要小一些，但依然不能完全避免有遗传的可能，还是终止妊娠吧。”
听完了姜医生的话，小钱和小陈都愣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杨大姐望着小钱，说：“还是听姜医生的吧，要不，以后太危险了。”
小钱点点头，姜医生开出了单子：“明天上午，3号手术室，我给你们做。”
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小钱也没有带着小陈来，杨大姐又找姜医生道歉来了：“对不起，姜医生，我外甥他们，还是想把孩子生出来，博一搏。”
姜医生有点生气了：“老杨，你也算是产房的老人，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他们搏什么，是在拿生命在搏！”
杨大姐低下头：“我把该说的都说了，可他们就是想生。听小钱说，最近，他们村子搞拆迁，除了计算宅基地面积，要是多一个孩子，能多分十几万元钱。”
“你把他们找来，我再劝劝他们。”
“他们，他们已经走了。”
又过了小半年，晚上6点多钟，姜医生是夜班，杨大姐又来了，见到姜医生，犹犹豫豫的，想说话，又不敢说。
“怎么了，老杨？”
姜医生看出了些端倪。
杨大姐不好意思的说：“还是为了我那个不听话的外甥，小陈现在已经怀孕34周了，因为小陈个子矮，肚子一大，走路根本看不到地面，常会摔跤。前天，小陈肚子痛，现在天天躺在床上，不想醒。”
姜医生说：“你赶紧让他们医院来，情况不妙呢。”
“怎么？”杨大姐也慌了，问。
“有可能是重度子痫的症状，妊娠子痫是高发病，多发生在孕妇妊娠晚期或临产前，一旦发生，处理不及时，母亲和胎儿可能都有生命危险。”
等到小钱带着小陈赶到了医院，在门口，又摔了一跤，倒在地上的小陈，神智已经不清了。
产房的医护人员赶快建立了生命通路，输氧，输液，各种监护。
产床上，96厘米高的小陈，躺在上面，蜷曲着身体，完全像一个婴儿，李晓芳想给她测血压，可根本找不到可以测她血压的血压计，最后还是在儿科才借到了仪器。
在一旁的杨大姐，擦着眼泪说：“小陈也不容易，肚子越来越大，她全身浮肿，连动一动都累得直喘气，每顿饭只能吃一小碗。晚上躺在床上，不管是侧卧还是仰躺，高高隆起的肚子，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的确，姜医生检查发现，小陈的腹围都超过了身高。而她出现的子痫症状，是最要命的症状。妊娠子痫是产科四大重症之一，一般发生在妊娠七、八个月后，主要表现为抽搐、昏迷，常伴高血压、高度浮肿、蛋白尿，但发病原因不同，症状也不一样。
针对小陈的具体情况，姜医生果断做了决定。“剖宫产吧，要不然，母婴都不保。”
姜医生主刀，紧急实施了剖宫产手术，小陈生下一个男婴，体长39厘米，体重3斤8两，因为早产和重度窒息，生下来，转儿科重症监护。小陈本人，也由于重度子痫和贫血在病房进行治疗。
等到小陈和新生儿都被转运到病房，没什么危险了，姜医生才回到了值班室。
李晓芳小心翼翼的问：“孩子会有问题吗，姜医生？”
“现在不好说，希望好运吧。”
李晓芳说：“刚才杨大姐和小钱都准备输血呢，他们想减轻一下费用。”
因为义务献血，亲属可以免费使用相等量的血。
叹了口气，姜医生说：“是呀，这回花费可少不了。”
姜医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人民币，递给李晓芳：“这是1000元钱，你交给杨大姐，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毕竟，她也是我们产房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