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所以顾北，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躲着你了吗？”
向南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算他从此会跟自己绝交，也要把话说清楚。
顾北听完却是彻底傻眼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看着向南惊讶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向南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因此对他的反应也早有心理准备。
“就算你因此跟我绝交，我也绝对不会怪你。”
说完，他冷静地起身，提起一旁的书包往肩上一扛，还是一派从前的潇洒，只是眉眼间收敛着淡淡的哀愁。
他看向仍旧呆坐在那里的顾北轻声道：“从明天起，你在学校可以装作不认识我。当然，如果你还愿意把我当兄弟，我也不介意继续维持咱们的友谊。”
然后，他转身抬脚就准备走。
此时，宕机了半天的顾北终于重启了，噌的一下从板凳上跳了起来，一把拉住向南，急道：“马代马代！桥都马代！”
向南回头，看着他。
顾北抬手一把拍在仍旧混乱不已的脑门上，还中二地自问了一句：“等一下等一下，让我……组织一下语言。”
向南很平静地看着他，好似已经看透了红尘一般超然。
顾北好像终于理清了思路，放下手，终于满脸怀疑地看着向南，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问：“所以……你也是喜欢我的？”
向南的眉梢挑了挑，心跳也有一瞬的停滞。
为了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声：“也？”
空气中有燥热的因子逐渐聚合，两个难以置信的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终究是顾北先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张牙舞爪，偶尔路过的人向他头来看神经病的眼光，他也毫不在意，仍旧自顾自笑得四仰八叉，天昏地暗。
向南由最初的难以置信转为意外，再转为惊喜，继而归于平凡的心悦，如一粒微石在他的心湖激起层层幸福的涟漪，经久不散。
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我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着我。
没有任何的言语，也无需多余的言语，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坐回了板凳上，并肩望着天边如火的夕阳在湖上洒满金光，宛若满天的星河都在他们歌唱。
向南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北望着金光璀璨的湖面笑得合不拢嘴，答：“我想，应该是从那次在电梯里偶然遇到你开始吧。”
向南猛的偏头看了他一眼，眸中有盛光略过。
原来当日电梯间的一次偶遇不仅改变了他，也改变了顾北。
顾北接着说：“所以，那阵子我会生气，是因为你总跟他们混在一起，忽略我的存在。”
向南白他一眼：“我哪儿有，分明是你小心眼。”
顾北这回很坦然地承认了：“是我小心眼，我承认。”
向南突然想笑，却还是忍住了，转过头去继续看夕阳。
顾北又说：“后来，也是一个缺心眼的家伙跟我说，我这样子就像是女朋友被人抢了打翻了醋坛子。这可让我受了不小的惊吓，所以我才答应了于珊珊的追求，为了安抚我的情绪，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试探。”
向南的眉头微微蹙了蹙，没有回头看顾北，却是小声道：“顾北，你真渣。”
顾北也无奈地笑了笑：“是啊，所以，无论将来于珊珊怎样报复我，我都不会怪她，谁叫我对不起人家呢。”
向南的神色暗淡了一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其实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我也有个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叫苏晴。她很优秀，对我也很好，可我却不能回应她的付出。我原本以为我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而已，却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顾北侧头看了看他，笑道：“看来咱俩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笑话谁。”
向南也无奈地低眉摇了摇头。
“说起来，我真的欠于珊珊太多。如果不是她跟我挑明的话，可能我这辈子都会这么装傻下去，欺骗我自己，也辜负她一片真心。”
向南半晌才回应了一声：“嗯。”
顾北再次看向他，再三挣扎再三犹豫方问出口：“所以，我们……”
向南又沉默了许久，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良久，他才看向顾北，吐出压抑的一句：“我们还是兄弟。即使我们彼此心意相通，但现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顾北没料到事情竟会急转直下，刚才还晴空万里，这怎么就突然阴云密布了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向南仍旧很平静道：“本来我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假如你接受不了，那我们就从此陌路，假如你能接受，那我们就继续做兄弟。”
顾北气结：“为什么就不能有第三种选择，你也说我们心意相通不是吗！”
向南仍旧心平气和道：“顾北，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不明白，一旦事情曝光，我们将要面对些什么。”
“是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吧！”
顾北有些不大相信，他认识的向南不应该是这么轻易就认输的人。
“你……还在因为过去的事在意别人的眼光，是吗？”
“……是。”
“向南，你不应该是这么没胆量的人啊，你也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不是吗？”
“顾北，认清现实和无谓勇猛是两码事，你根本不明白这将意味着什么。”
顾北跳起来了：“意味着什么？老子就不信了，天还能塌下来怎么着！向南，你没有权利擅自替我做决定！”
向南无语：“我懒得跟你说，总之，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顾北看了他半天，又泄气地坐了回去，看着向南半天没吱声。
他知道，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认识的向南就是这样固执倔强的人。
他当然也不是不知道事情曝光之后会是什么情形，可对他来说，大不了就是跟家里闹翻，他是不怕光脚走路的，也从来不在乎旁人怎么看。
但如今，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不顾忌向南的感受，更无法强迫向南同他一起面对这一切。
他明白向南的顾忌，毕竟他曾经历过那样的事。可是，要顾忌到什么时候呢，是等他们高中毕业，还是大学毕业，或者是工作之后？那得等多少年，又有谁能保证人心不会变？
他当然愿意相信向南不是朝三暮四会变心的人，可他没自信啊。他怕向南会跑，何况他刚才不是还说有个对他一往情深的青梅竹马吗？万一哪天他扛不住家里的压力，真的跟那个女孩跑了呢！
向南大约是看懂了他的不安，于心不忍，但他也不愿违背自己的意愿，于是便对顾北道：“五年。”
“什么？”顾北一时没反应过来。
向南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五年之后，如果你我都没变心，那我们就在一起。”
顾北不服：“为什么是五年之后？既然是你我都是真心的，那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大不了我们瞒着所有人，我保证会谨慎小心，不让别人看出破绽还不行嘛！”
向南坚决摇头：“现在的我们还不够强大，还没有能力抵抗外界的压力。等到我们有能力摆脱父母的控制的那一天，有能力和现实对抗的那一天，你我才有资格谈未来。”
顾北沉默了。
向南说的话他不是不懂，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他就是不甘心。
向南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又嘱咐道：“顾北，千万不要有任何冲动又愚蠢的想法，不要为眼前的不确定舍弃掉未来的无限可能。如果你真那样做了，那我跟你就真的再无以后了，那我保证，我会立刻跟你绝交，咱们之间的约定也不作数了。”
“别！别啊，我听你的还不成嘛！”顾北立马认怂。
向南伸出小拇指：“一言为定。”
顾北把脸鼓得圆圆的，哀怨地瞪了向南好久，终是妥协了。
“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