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苓儿,这么——大的个人躲在那儿你不告诉我,丫的差点吓死我了!幸好我动作快!”少女走在繁华的街上,避开吵闹的人群却还是回头率百分百。她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但她鼓着嘴眼里有埋怨的样子分明像是在和谁生气,眼睛亮亮的分外可爱。
“臭丫头,你讲点理好不好!我是神隐,不是雷达!”有个奶团子在神识里一跃而起,指着楚觅的鼻子臭骂,“你干活我不干活的啊!明明就是你自己警惕不够差点被人抓包了,还敢——”
“你好姐姐。”低低的声音在底下传来,和子苓那大嗓门形成鲜明的对比。楚觅迅速从神识中抽身而出,低头看去,一个女孩扯着裙子手里拿着一朵玫瑰花,有些羞涩地抬头看着她。
“你好。”楚觅奇怪地上下打量。
像是知道眼前的人误解了,小姑娘脸上害羞的红晕更深了,她把玫瑰花往前一送,闭着眼睛,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这是那边的哥哥送给你的玫瑰花。”她手往右边一指,广场中央的树底下果然站着一个男的,自我感觉良好地两指一挥,朝她抛了个媚眼。
“神经病吧。”子苓嘲讽的嗤笑和楚觅忍着不抽搐的嘴角不谋而合。
楚觅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放在女孩粉色的衣兜里:“自己一个人吗?”
“没有,爸爸妈妈在那里。”手指的方向一偏,果然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坐在树底下歇脚,目光却一直看着这边。原来就是一个跑腿的工具人!楚觅拍拍她的脑袋,松松垮垮扎着的马尾潇洒一甩:“快点过去吧。”
“那,那这个呢……”小女孩揪住她的衣摆。
楚觅皱着眉,明艳的脸上顿时有种不可置疑的清冷:“我也给你跑腿费了!”她手指着周围最近的垃圾桶,转身就走。小姑娘猛地被吓到了,原本亮晶晶的眼睛顿时熄灭了大半,看着那团火红色走远,垂头丧气地挪回树底下,左手大白兔,右手玫瑰花,想了想还是跑到垃圾桶边上丢掉了糖纸和玫瑰花。
“套路真老土啊。”作为一个阅尽千帆的神隐,子苓恰到好处地表示她的嫌弃。
“是吧。重要的是他长得还没刚刚那个警察哥哥帅,人最可怕的就是自我认识还像PS。”楚觅重新剥了一颗大白兔,猛然间想起万籁无声里的那个身影,背靠着整片黑暗,却像一个正在潜伏的野兽,一瞬间竟让她心悸。但说是绝对不能说的,她堂堂一个梦使,怕一个人,说出来也太丢人了!
“但是——他身上的感觉有点奇怪——”楚觅眼中不觉露出深思,“他身上的梦感好浅啊,但我顺着探过去,又觉得很浓稠,小苓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啧!”奶团子瞬间就得意起来了,圆溜溜的大眼睛像黑玛瑙一样闪闪发亮,藕断一样的手臂在神识中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挥斥方遒:“不懂了吧!还是让无所不能的神隐大人告诉你这个小菜鸟吧!芸芸众生,虽是沧海一粟却亦百人百性。梦浅者如清溪,其间必有涟漪;梦深者如汪洋,见底必起旋涡,水面之波澜何在,梦必何在……”
“说人话!”楚觅一巴掌拍在她摇头晃脑地小脑瓜上。
藕断一样的手臂力气不小,轻轻一挡就把她的手丢开:“我这是神谕,不是人话!神谕就这么轻易让你听懂了,我不就丢饭碗了!反正那个男人是个大家伙,你下次看见,记得绕道走!”子苓肉嘟嘟的脸挤在一块儿,她是绝对如何都不会承认,她在秦风身上没有感受出任何气息!作为大名鼎鼎的神隐,这也太丢人了!
“哎呦开玩笑!”楚觅关上大门,放荡的笑声响彻云霄,顾盼神飞,“我好歹也算个正经梦使,我还能怕他不成?下次别让我碰见他!我非把他掏的内裤都不剩!”
子苓不做声,手机铃却响起来。
楚觅掏出来手机一看,妈妈。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迅雷不及掩耳,她摇身一变换上粉色的兔子睡衣,老老实实地滚进被窝里,床边摆上电脑放上书,还有妈妈挑的台灯和水杯。打开手机视频,屏幕里的这个女孩眼神惺忪还不住地打哈欠,温柔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书还摊在腿上,灯光把她美丽的脸映照得格外柔和,哈欠打出眼泪的桃花眼,微微有点泛红的鼻尖还有红艳艳的嘴唇,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兔子精,乖巧可爱。
一打开视频,屏幕里的女人一双眼睛就紧紧盯着楚觅,看她打着哈欠揉揉眼睛,才会露出放松的笑。隔着视频能听到那边在放春晚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烟花太呛人了,楚觅看到她渐渐红了眼眶:“觅觅,你为什么不和妈妈过年呢?妈妈好想你啊,妈妈做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还给你准备了大红包,我还给你买了新裙子,妈妈今年不会上交你的红包了,你不要离开妈妈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她的声音由低变高,从喃喃自语的自述到声嘶力竭的质问,尖利而破碎的声音隔着不知道多少距离的电波传来,乍听有些刺耳,但楚觅心中却毫无波澜,可能只是有一点点心酸,就像是酿错了一坛酒,酒味变成苦味,只是她还没尝到而已。
镜头凌乱地颠倒换,从天花板到地砖,再次对焦的时候就是一个男人的脸。姓楚,叫楚江天,是她的爸爸。他神色复杂,板正的脸有些慌乱地看着镜头,是抱歉、是愧疚、是痛苦、是疏远?楚觅都不太懂,她堂堂一个梦使,自然是都不太懂这些人间的情绪,所有的感情都从她看不到的那颗心脏里涌上来,汇聚在一张脸上,成为她感受不到的芸芸众生。
“你妈妈只是想你了,不早了,早点睡吧。”屏幕快速切断,楚觅能看到他怀里的那个女人,趴在他肩上,哭得没有力气。
想你了。是我吗?不是我。
手机黑幕了,楚觅似乎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丫头?”子苓从指缝中眨眨眼,试探性地问。
“嗯。”她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不高兴,只是有些闷闷的,“小苓儿,你说我这个梦使为什么还要给别人白当女儿呢?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说是不是老天爷觉得我太优秀,所以才多给我找点活干?”
暗暗松了一口气,子苓满头黑线,反手一个爆栗:“臭不要脸!你瞧瞧你几年前的业绩?我都怕被你连累!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那个时候我才刚开始学’入梦’好不好!我最近的成功率不是越来越高了嘛!稳定输出了都!”楚觅滚了个身子把书一扔,掰着指头数一数,没错,她最近已经成功入梦好多人了,这大城市里的人就是梦浅,一捞一个准,这全都归功于她炉火纯青的技术啊!
比如今晚,今晚她又成功了一个。
一个潦倒的网文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