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卢王在打比方,将冯佑楠那伙人比作吃人的人魔。然而,卢王是如何得知女生被囚禁的呢?他甘冒风险,千方百计地出手相救,又是为何?难道卢王除了神医这个身份,还有别的?
这是一个谜,或许会成为永远的谜!
明亮没有驻留在茶餐厅的玻璃窗上,随着流逝的时光,被乌黑取代了。餐厅里打起了各种炫丽的闪光灯,时尚的摇滚乐队开始乐此不疲地演唱。
晚霞已经覆盖了深圳的天空,归雁扑扇着翅膀,向远方飞去。
“我知道了,救走我哥的人就是你和霍希。”纪帆肯定说。
小冉奇道:“我还没说结果呢,你怎么知道的?”
“在这之前,有一个知情人找过我,他当年是警方的卧底,深入黑森林,和我哥有些交情。虽然他没有亲眼目睹你们救走了人,也推测到你们一定是我哥的至交。”纪帆的眼泪早已流干,嗓子沙哑得难辨字音,“我一直在找你们,不仅为了得到我哥的下落,也想了解更多他的生活情况。我,其实一直都是哥在照顾我,疼惜我,我却从未为他着想过,觉得真的很内疚。这些天,我就怕没有机会照顾他,没有机会忏悔。很怕……很怕他……”纪帆一下咬住嘴唇,小脸抽巴着,眉眼痛苦地挤在一起。其实她很明白,哥哥早已离开人世,只是心里那份小执著拗到现在,“怎么连神医都救不了吗?”
霍希遗憾地说:“祥哥没能撑下去,在半路上断气的。”
“呜呜……呜呜……”
“别这样,小帆……”霍希第一次安慰她,或许纪祥对他和小冉付出的太多,他们没法回报,只有对纪帆更好,才觉得内心舒服些,“你还有我们,我会像亲人一样保护你,小冉也是。”霍希从裤兜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推到纪帆面前,轻声说:“这是祥哥留给你的,六十万,密码是纪爸纪妈下葬的日子。”
纪帆颤抖着小手接过来,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卡上,“我哥的墓碑安在哪儿?”
“河北,我的老家。你随时都可以来。”霍希说。
“现在就去,可以吗?”纪帆看起来很急迫。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小冉问。
纪帆深深吸了口气,痛苦地说:“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没根没系的人了。这里再也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了。”
火车站,人山人海,一片沸腾:喧闹声、叹息声、哭泣声、闲谈声、谩骂声……
人流中,或学生或民工或外地工作人员,排队的,张望的,交头接耳的。那表情各异的脸上传达出各种情感,微笑着,沮丧着,麻木着,想着盼着列车何时能抵达。每个人都拖着疲惫的身子望着列车出发的时间,像望眼欲穿的思妇在盼望着丈夫的归来。可是列车晚点的消息却像铁轨一样长,又一次延长了回家的时间。此时,叹息声已不是叹息声了……
催浩然送三人来到车站,跟纪帆做最后的话别。
“真的要走吗?”催浩然不舍地说。
纪帆点点头,“当初我虽不承认,是因为哥哥的缘故,硬要调来鹏城工作,但心里永远磨灭不了的是自己最不想承认的事情。”纪帆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座城市带给哥的是痛苦,带给我的也是痛苦,我巴不楞赶紧离开它。”
“可是你在这里有了自己的事业、人脉,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了,你不觉得可惜吗?说实话,我都为你感到可惜,你在主持节目上真的很有特色。”
“我递辞呈了,光影对我而言已成过去。”纪帆说得很淡很淡。
“那就没有一点儿让你留恋的吗?”催浩然那双眸子突然变得熠熠生辉。
纪帆抬起头,目光越过他的身体,又掠过前方嘈杂的人群,一直望向远方的蓝天。她的神情含着幽怨,含着遗憾,没有事业,还可以有爱情,但她什么都没了。
催浩然看着她,似乎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悲哀,正弥漫在纪帆的心头。
当小冉第二次跑过来催促纪帆上车的时候,催浩然终于开口,说出他这几天一直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如果我希望你留下呢,没有光影,你还有名瑰,没有霍负浪,你还有我。”名瑰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如果可能的话,纪帆的加盟将使名瑰润色不少。
纪帆木然地拉回远眺的目光,像看一个陌生人似地打量着他,“你说什么?”
“我爱你,你愿意为我留下吗?”催浩然深情地说。为了达成目的,说一点儿违心的话又何妨?这种话,他说多了,在记忆中,只要是美女,他都会这样表白一番,乐此不疲。
谁让他是双鱼座呢?
如果有一天他对这段虚情假意的爱倦了,就会告诉那个把假话当了真的女孩,“爱情是有保质期的,现在变质了,叫我怎么办?”
纪帆对着他那张势在必得的嘴脸,轻轻一笑,说:“爱太沉重了,不适合你。”
“你拒绝我?很少有美女拒绝我的。”催浩然乐呵呵地说。
“那就对了,我不是美女。我是熟女。”纪帆转身离开。
在转身的一刹那,她似乎听见了霍负浪低沉稳健的声音,“如果我说爱你,你会留下来吗?”一滴泪悄悄地滑落,她知道这又是幻觉,用手背轻轻拭去泪珠,跟着小冉登上火车。
未来,她不想再筹谋,也许像小冉那样简单地活着,幸福就会来敲门了。
“再见呀,记得来深圳看我!”催浩然扬起手臂,拼命挥舞。
火车发出“乌————乌————”的长鸣声,紧接着咔嚓、咔嚓、咔嚓……大轴轮缓慢地运行起来。
深圳,永别了!
“不要谈什么分离,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哭泣,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梦而已。
不要说愿不愿意,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在意,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游戏。
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虽然你影子还出现我眼里,在我的歌声中早已没有你。
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不要把残缺的爱留在这里,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不该有你。
oh。为什么道别离,说什么在一起…… 如今虽然没有你,我还是我自己。
说什么此情永不愈,说什么我爱你,如今依然没有你,还是我自己。”
纪帆戴上耳机,沉醉在音乐的世界里,即便哭了,也不觉得太傻。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纪帆看过了哥哥,住过了饺子店,当忧伤感渐渐远去,平淡的生活让她的空虚感与日俱增。她渴望回到过去精彩的舞台,渴望那种热烈的、充满激情的生活,渴望不平凡的爱情即使是不伦之恋。
纪帆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会在风口浪尖上摸爬滚打,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扬名立万,也永远不会像小冉那样简单平凡地活着。
她要出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受千千万万的人追捧!
到了那一天,也许霍负浪就会回头来找她,续当年未完的情,补当年隐痛的伤。
纪帆知道,她该走了,只是不能确定去哪座城市发展。
终于有一天,她接到了母校退休舞蹈老师曾明敏的电话,从此开创了她的演艺生涯。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们无力羁绊时间的脚步,只有在无常中感慨回不去的童年,易逝的青春,缥缈难测的未来。如果非要说什么最让我们感慨,还是天涯依旧,楼台依旧,芳草依旧,而故人已逝,青春已逝,物是人非的沧桑变故。
生命是那样的孱弱与短暂,如流星般飘忽明灭。
三年后
纪帆与曾明敏合办的明帆歌舞团在成都办得有声有色,先后拿到国内很多大奖,明年将赴美国演出。正当她热火朝天忙着排练的时候,接到了一个噩耗,霍希患了胃癌晚期,不久将别于人世。
这个消息对纪帆的打击不小,对小冉的打击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天要塌了的毁灭。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她决定回去一趟。
“什么,你要走?”曾明敏大吃一惊,“这个节骨眼,你怎么能走?”
“对不起,曾老师,这次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纪帆很坚定。
“他是你什么人啊?”
“他是我哥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在我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照顾过我,怎么说也是有恩于我们兄妹,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管。”纪帆为难地说。
“换个方式,不行吗?”曾明敏试图挽留她,“你可以提供物质上的帮助,不一定非要亲自去照看啊,再说他的状况已经……已经相当不乐观了,就算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又耽误了排练,实在可惜。这个机会多难得啊!”
纪帆深深吸气,欲言又止。她很明白这次演出的重要性,它对明帆歌舞团的未来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是非成败就靠这一锤子买卖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除了废寝忘食的排练,她们什么都不能做、不能想,全身心的投入才可能做到完美。只要有几个钟头没做柔韧,肢体就会发僵发硬,直接影响观众的视觉感官。作为女主角的她,更要比其他八名伴舞努力,投入的心血也更多。
现在,她说走就要走,曾老师能不急吗?
“算了,你自己决定吧!”曾明敏走到门口时,忽然回过头来,深沉地说:“一个人可以出人头地的机会,这辈子也许只有一次,但是朋友随时都可以交,只要你想。”
当晚,纪帆取消了回河北的机票,就因为曾明敏那句话,正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的确,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她还不知道要再等多久才能出名,或者再也没机会了。她不能用自己的一生来赌,为霍希和小冉,不值得。其实在内心深处,纪帆早就为哥哥喊冤了,如果当初他不管霍希的闲事,也不会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
不知道哥是否后悔过?
当明帆歌舞团凯旋归来的时候,纪帆得知霍负浪将再婚的消息,如晴天霹雳般将她最后那点儿希望打得粉碎。在屏幕上,看着他们大副的婚纱海报,纪帆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的新娘竟然长得那么平庸,连她的脚丫跟儿都不如。如果他娶了个天仙下凡的大美人,她也就服了,可如今……纪帆有一种想当面质问她的冲动,“你到底施展了什么媚术,能令霍负浪娶你?”
嫁给他,是纪帆的第二个梦想。也是因为他,她才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人头地,傻傻地以为这样霍负浪就能回到她的身边,不再是从前偷偷摸摸玩暧昧,而是正大光明地恩爱、结婚、生子。
纪帆痛苦地闭上眼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曾经他送给她一枚钻戒,却不说“请嫁给我!” 而被拒绝。如果他真心爱她,一定会去推敲其中的原因,他那么聪明,不该想不通的。如果他不爱她,那为什么要送她这么特别的礼物,还要她跟他走?
人家说女人易变,可现在纪帆觉得男人更易变,更多的是表里不一。
没错,回忆起来,霍负浪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都不会分。这也许就是她出局的原因,在霍负浪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花瓶,一个玩偶,一个床伴。
可如今,她成名了,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