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的厢房纵使环境再好,那床板也不如家中的床榻松软,景曦躺了会儿只觉得浑身更痛了,勉勉强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四顾之下,房内昏暗,外头倒是隐约有笑语盈盈,听着声儿多半的女娇客。
累极了的景曦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起来出门的,虽说睡着也不舒服,这会儿倒是老神在在的靠着墙偷听起墙角,总归外头的人也不知道不是。
那女娇娥轻言软语,同妇人们一并笑得欢畅,言辞间倒是提起梦境一说,惊得景曦猛然坐起,下一刻一声惨叫,原是腰又伤着了,不过此刻他顾不得这些,扒着门试图听到更多消息,只是外头那群人被他的哀嚎吓着了,才知道里头有人,这会儿已经远去。
道惠和尚开门时看见的便是景曦趴在地上,一转头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他,这……这究竟是寻求帮助的意思还是希望他转身离开当没看见?
“道惠师父……我腰好像闪了。”反正之前就被道惠和尚见过糗样,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拽住了道惠和尚的脚踝,面上露出和煦的微笑,反正光看表情是感受不到此人半点窘样的。
道惠和尚失笑,这才上前一把扶起景曦往外走去:“付施主与景蕴施主在前殿等你多时了,净尘大师也说要见你,景曦施主的腰伤过会儿净尘师父会为您医治的。”
“既然要见我,为何不早些喊醒我。”景曦身子一歪,整个人赖着道惠和尚前行,也是这和尚脾气好,换个暴躁的就该一把掀了人,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我虽疲乏,可对净尘大师还是很敬重的,若不是想着早些得大师指点迷津,我也不会一大早就来爬山了。”心里对自己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愈发肯定,前几天还嘲笑付敏之封建迷信,今天就说的自个儿是虔诚信徒一般,不情不愿也成了甘愿为了大师而辛苦。
“若无大师应允,施主以为您是如何在此处睡着呢。”道惠也不戳穿,只微微一笑,昭觉寺难的可不止见净尘一桩事,连留宿也是千金难求的,没有净尘大师的同意,他能擅自做主让景曦在里头呼呼大睡吗,想到此次,不由再次大量了一番景曦面相,斯斯文文很是俊俏的小伙儿,没成想福气倒是极好的,一再让大师破例。
临近正殿,拜佛的人比厢房那头翻了几倍不止,景曦早在道惠和尚的提醒下正了身型,一副衣冠楚楚成功人士的模样,还别说,真骗了几个小姑娘倾慕的眼光。
正以为大殿便是会见大师的场所,却见道惠和尚又拐了几个弯进了草木葱茏的园子里,颇有“曲径通幽”的意境,园子中间一个古木挺拔,那树身粗的十个如道惠和尚一般强壮的人都环不住。
“这树……也有些年头了吧?”景曦对草木有几分喜爱,此刻见着这树终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净尘大师说此树已成活千年——我们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老主持说他来那会儿就是这样了,或许真有千年了吧。”道惠和尚的目光不移也知道景曦说的是那棵,整个昭觉寺最打眼的就数这棵柳树了,它的树冠可是笼罩了整个昭觉寺的,幼年也是疑惑如此郁郁葱葱怎还会有阳光灌溉入寺,问过净尘大师几次,大师笑而不语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久而久之这个问题也就淡忘了,这会儿被景曦一指脑子里突然就浮现了往事。
“千年!那岂不是成精了?”景曦吃惊极了,瞪大眼睛不住的打量,还没控制住手脚奔过去摸了两把树干,“如此长寿的仙木,快些让我蹭蹭仙气,或许我也能长命百岁。”
“施主的福气好着呢,定会长长久久的活着。”道惠和尚笑道,心里暗暗说着连净尘大师都能见到可不是滔天大运了吗,要知道他们这些在昭觉寺待了几十年的老人也没有见过几次大师呢。嗯,这值得提一提道惠和尚的年纪,别光看那干净的脸与强健的身体如同二十多岁的青年,实际上人家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大约是昭觉寺里有什么延缓衰老的法子吧。
道惠和尚把景曦引到门口就走了,景曦屏息听了听,没有母亲与姐姐的声音,里面只一人诵经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叩响大门。
“请进。”
景曦见到净尘阵容,惊得嘴都合不拢,净尘大师的盛名传了好多年,早已经脑补出头发胡子花白的老爷爷形象,没成想竟是个模样年轻俊秀的和尚,说他是小沙弥景曦也信。
“你便是净尘大师?”景曦内心活动很丰富,直把净尘的脸上上下下翻来覆去夸了个遍,那脸蛋当真是好看的很,五官端正,眉眼澄澈,仿佛不沾丝毫红尘烟火,绝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个小和尚了。原本心里还有些浮躁,单单看着净尘的眼睛,无端心绪沉静下来,“瞧着很是年轻,我有一个问题或许会冒犯到您,您可否告知子平今年年岁几何?”本就是有一说一的性子,问出口方才察觉不妥,可心里又实在好奇。
“景施主可是觉得一个人的能力大小与年岁相关?”净尘不答反问,也没有表露出不高兴。
“自然不是的,能力大小需综合各方才能判定,单以年龄断能力未免太过草率,上了年纪却人品低劣抑或万事不通的人比比皆是。”景曦摇摇头,一番话说的很是郑重,全然不似平常吊儿郎当,“我只看您容颜过分年轻,与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一时困惑罢了。”
净尘微微一笑:“景施主倒是坦诚,贫僧见您亦与付施主所言不同,看来是她多忧了,您的机遇大着呢。”
机遇?景曦着实不太理解净尘的意思,突然扯到玄之又玄的机遇,一下子委实转不过弯,不过既然是好话当然要表示感谢。
“对了,家母应该同您说过我的苦恼,不知大师何解?”这话存了试探的心思,面对天下人憧憬的大师,紧张亦有,兴奋亦有,怀疑自然不缺,换个德高望重的老爷爷或许他还能信服几分,何况他本就对净尘的盛名与长相存在疑义,一个拥有几百年名声的人,容貌究竟是如何维持的,抑或大师名号其实也是代代传承,到了这一代的净尘早就不是上一辈口中那位神化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