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J市一医院急诊大楼。
接到通知的医生护士站在大门两侧，和身边的同事低声交流着情况。两鬓斑白的急诊科主任站在最前面，不停看着手表。由远及近的警报声越来越大，医护人员安静了下来，准备投入战斗。
“意识清楚，股骨骨折，下肢动脉破裂，其他无明显外伤。”救护车跳下来的医生简单交代完病情，把记录本塞到最近的医生手中。几个医生急忙把车上的伤员抬下救护车，一路向着手术室狂奔而去。跟车的医生和护士立马带上新的担架车，和救护车一起返回事故现场。
突如其来事故中重伤员较多，临近的一医院由于经费原因，救护车却不够用，只能多跑几次。
七月的正午，太阳格外毒辣，整个街道白晃晃的十分刺眼。
小时候罗羽飞受了委屈，总是趴在妈妈怀里大哭一场，如今罗羽飞也想哭，却找不到地方。
他大汗淋漓地骑着半新不旧的二八大杠向着医院狂奔，膝盖和手肘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前面隐约可见的救护车载着周兰兰转过一个弯，消失在罗羽飞视线中。警报声渐渐远去。
罗羽飞站起来弓着身子，全身用力把自行车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手脚上的皮外伤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十七岁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平日有些烦人的父母如此重要。或许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对着身边最亲的人密整日不耐烦，甚或恶语相向，在外却能与同学、同事和颜悦色，相谈甚欢。
救护车到达急诊楼，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周兰兰被推进了手术室。
筋疲力竭的罗羽飞全身湿透的走向急诊楼，歪歪扭扭，身体微微颤抖着。
门口接诊台的护士看到满身暗红色纱布的少年，吓了一跳，急忙呼叫同事把罗羽飞放在轮椅上推进了处置室。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的？家人呢？谁给你包扎的？除了伤口，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带着白色口罩的护士细声细气的问着，手上却不停地忙碌着。
“找人。”罗羽飞很想出去看看母亲在哪，却不好就这样推开面前的护士。
“哦，那你不要着急，既然送到医院了，我们一定会尽力抢救的。”小护士拆开了所有的纱布，轻轻拍了拍罗羽飞的肩膀。
“乖乖的等我包扎完，我帮你去问问哦。”露在外面的眼睛弯起来很是好看。
“谢谢，麻烦护士姐姐了。”罗羽飞抿了抿嘴。
既然妈妈已经送到了医院，罗羽飞自觉应该配合好护士的工作，只是内心的焦急却没有半分减少。
护士仔细的给罗羽飞重新包扎，上药，询问着罗羽飞受伤的情况，还是有点不太放心的拉来一个医生给罗羽飞查体。
医生确定了罗羽飞幸运的只有皮外伤后，护士便把罗羽飞推到了手术室外的走廊上，自己去找相熟的姐妹打听情况去了。
罗羽飞坐在轮椅上，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手臂和腿上几乎缠满了纱布，白色短袖上全是黄土，脚上的皮鞋裂开一道大口子，看起来凄惨无助。
急诊大厅里，医护人员都是一路小跑，忙的不可开交。不断送来的伤员挤满了不大的空间，呻吟，哭喊，询问，命令，各种声音充满了整个空间。只有罗羽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快快快，休克昏迷，送进抢救室。”一队医护人员推着床车一路狂奔。
罗羽飞看着眼前路过的病床，发现床上躺着的看起来是车上穿着公主裙的女孩子。
女孩在床上一动不动，裙子看起来还是很干净。
坐在前排的她应该没有严重的外伤吧罗羽飞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此可爱的女孩子要是死了真是可惜。
“我推你换个地方吧。”杨韬气喘吁吁的跑道医院找到了罗羽飞。
罗羽飞看了杨韬一眼没有说话。
“哎，你在这走廊上挡路啊，别耽误医生救人啊。”杨韬觉得不管怎样，还是找个理由把罗羽飞弄出急诊大楼再说，后面就等自己爸妈来了再说。
罗羽飞看看了忙碌的急诊室，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急诊楼不远处的树荫下。
杨韬和罗羽飞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如同雕塑。一个不知道怎么安慰突遭大难的发小，一个完全没有心思说话。
“韬哥，帮我买包烟。”
杨韬靠在梧桐树上胡思乱想着，被罗羽飞突如其来的请求吓了一跳。
在杨韬眼里，罗飞羽从小学起就是别人家孩子的代表人物。学习好，写的一手好字，不调皮，懂礼貌。即使经常和自己在外面疯玩，成绩依然是子弟学校的第一人。
“啊？什么？”杨韬怀疑自己听错了。
“帮我买包烟。”罗羽飞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似乎自己抽烟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我说羽飞，你抽烟就不怕你爸妈把你吊起来打？”杨韬说完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罗羽飞看了杨韬一眼，没有说话。
杨韬感觉自己的面前的似乎是个死人，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神采。
“希望他们还能打我一次吧！”罗羽飞叹了一口气。
“你不去我自己去。”说完罗羽飞扶着车轮准备走。
“我去，我去，你在这待着别动。”杨韬起身挡在轮椅前面。
罗羽飞生疏的撕开烟盒包装，那吃一支烟放在嘴里，点燃。
苦涩混杂着奇怪的味道的烟雾，从口腔到气管，直抵肺部。罗羽飞感觉喉咙像刀片划过，肺部如同万千小针刺了进去。
“呼……”白色的烟雾淡了许多。
初学者常见的咳嗽并没有出现，罗羽飞感受着口腔里的苦涩味道，难以理解为什么呢会有人喜欢抽烟，却又不由自主的把烟放在了嘴边。
也许第一次抽烟有些不习惯，被烟熏到了眼睛。罗羽飞眼眶慢慢变红，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朦胧的烟雾中，似乎看到父亲在书桌前，一手拿烟一手拿笔的批改作业。母亲在厨房收拾着晚餐留下的锅碗瓢盆，嘴巴一开一合在说着什么。
罗羽飞眨眨眼想看的更清楚一些，突然感觉脸颊一热，两行热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一个身穿灰色西服的中边男人连走带跑的来到了急诊大楼。抓住一个护士就焦急问道：“医生，有没有看见我女儿，她怎么样了？就是刚刚出车祸送来的病人。”
“你轻一点。”护士没好气的甩开男人的手，“你女儿叫什么？多大了？”
“对不起，护士同志。”中年男人点头哈腰的道歉。“我们女儿叫尹依依，今天十七岁。”
“去那边等着吧，我帮你问问去。”护士指了指一个人少的角落，几个同样神色慌张的人站在那里交头接耳，估计也是伤着的家属。
“哎……好好好，麻烦你了。”男人讨好的笑着，腰弯得厉害。
中年男人走到角落，习惯的拿出烟盒，发现在医院抽烟似乎并不合适，于是走到急诊室门口。他左右看了看，往罗羽飞所在的树荫处走去。
中年男人看了看叼着烟坐在轮椅上的罗羽飞，再看了看站在他身后又高又壮的杨韬，走到远离二人的地方在默不作声地抽起烟来。
“你说他那眼神什么意思呢？那我两当社会上的小混混了？”杨韬趴在罗羽飞耳边轻轻说。
“你管别人那么多，爱怎么看怎么看吧。”
“还不是你叼根烟，害得我形象破灭。”杨韬发现罗羽飞肯说话了，心里松了口气。
“看他那满头汗的样子，应该也是刚敢来的伤者家属吧。”罗羽飞对着消瘦的中年男人有种同病相怜的好感，不由得想起了被钢板压在下面的父亲。
“我也觉得是，那个货车司机真是该死，这一下多少条人命啊。”杨韬回想起车祸依旧心有余悸，恨不得把司机打死。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处。”罗羽飞白了一眼杨韬，又点了一支烟。
“尹依依家属，尹依依的家属在哪里？”急诊楼里传来一阵呼喊声。
中年男人听到呼唤，丢下烟，一路小跑过去。
“尹依依。”罗羽飞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知怎么想到了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孩。他觉得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就应该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名字。
只是跑过去的男人，身形消瘦，头发稀疏，脸颊内凹，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女孩子的家人。
杨韬陪着罗羽飞一顿胡扯，试图分散罗羽飞的注意力，看起来有点效果。起码罗羽飞不像开始一样一声不吭，就像块木头。
伤员运送完毕，救护车停了下来，蒋莉也赶到了医院。至于杨光明还得守在招待所里。
蒋莉带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她有一个闺蜜正好在是急诊科的医生。
“哎呀，王美丽啊，这么巧就碰见你。”蒋莉拉着一个和她身高相仿的女医生。
“莉莉啊，晚点跟你说话，我这休假刚被领导叫回来，急着去手术室呢。”女医生化着淡妆，皮肤紧致，看起来三十多岁，说完就转身准备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