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琛面色一肃:“你还要笑?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只身赴险?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一起去?若我晚到一步,真不敢想象你会如何……”
曲穆清浓长的眼睫闪了一下:“不是说了么,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去收敛我的尸骨。”
“你——!”冷琛直直地看着她,只道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片刻无言,忽有淡淡的笑意在冷琛的唇边一闪而没:“算了,反正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他的眼眸深处浮现出黯然的神光,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
她来不及揣摩他话中深意,却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由急切地问:“姜坊主……你帮我带回来了么?”
“放心,”冷琛低声,“那口棺材现在已不是空棺了。我和吴悠已将一切安置好,清音坊的姑娘当时都在睡觉,没有惊动她们。”
“那便好……”曲穆清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多谢你。”她望着他,无比认真地感激。
她这样郑重其事地道谢,冷琛反倒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沉默了片刻,轻声:“你若真想谢我,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为难的事,请务必告诉我。”
他好看的眼睛里盛着和煦的暖阳,曲穆清看了一会儿。
“好。”她最终爽快地答应。
青衣公子难得地微笑起来。
清理了一些思绪,曲穆清不禁疑惑:“昨晚你怎么会来得那样及时?我给你服下的解药明明要一个时辰才能见效。”
她的目光忽然转向侧壁某处,在那里,原悬着一柄青钢剑,现在却是空空如也。不由愣了一愣,“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冷琛凝眉:“她是北冥七剑的瑶光。”顺着曲穆清的眸光望去,他的双眉拧得更紧,“抱歉,事出紧急,她取剑的时候我并未阻止。”
“无妨,那柄剑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曲穆清摇头,却是惊愕那人的身份,“你是说,她是雪城望仙居的人?”
“嗯,”冷琛点了点头,“我在赴滇的途中与她交过手,所以认得。我之所以能离开密室,当然不是因为凭一己之力冲开了穴道,在你的解药没有发挥作用以前,根本不可能做到。”
“难道是——”曲穆清眸光一亮,已然明白过来,“她打开了密室的门?”
“对,”冷琛眸光复杂,“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清音坊,但她仿佛已对你的居所了如指掌。
“她进了密室以后,直接逼问我你去了哪里,究竟与滇人在密谋什么。就好像,她早就知道我被困在密室里一样。
“我急着想要去寻你,便告诉她,若想知道你和滇人在密谋什么,就解开我身上的穴道,同我去城西郊外的破庙。”
曲穆清眉心沉了沉,若有所思:“奇怪,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又是怎么混进清音坊——”
她忽然止住了话,这些天以来发生的所有事如电般过眼闪过。那些纷乱无章的思绪里,忽然有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没有联系的片段串在了一起。
曲穆清眸光霎时一片雪亮,脱口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梦儿!”
“什么?”冷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曲穆清面色一凝,眼光流转:“前些时日,我好像听到霜兰和我提过,说是吴悠带回来一位姑娘,只在坊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我那时心绪不宁,只想着如何解决麻烦,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就在那位姑娘离开的那天早晨,我的一名近身侍女梦儿,因为过敏遮了面纱,”曲穆清眼底漫卷深绪,一面思索,一面道,“而你听到我和滇人对话的晚上,恰恰就是吴悠将那个姑娘带回来的晚上。”
“我想起来了,”冷琛眸光一闪,“那天倩姑娘来送晚饭的时候,我听见她和隔房的人说话,还特意问她是不是有新客住进来。她说是吴悠带回的一位姑娘,只住一晚就走。”
“是了,”曲穆清的眼睛微微凝聚,“现在回想起来,恐怕在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听到我和滇人对话的,不止你一个人。若我猜得没错,她第二天根本就没走,而是借着梦儿过敏的机会假扮成她,潜伏在我的身边。否则,又怎会有机会探得打开密室门的方法?”
榻上的女子神思格外清明,仿佛已明了一切,“我离开清音坊的那天晚上,曾交代过霜兰,要好好协助吴悠打理好清音坊,待我的事办完了就会回来。怕是她后来从霜兰口中得知我已离开清音坊,这才设法进了密室。”
冷琛一瞬不瞬看着曲穆清,眼神极深,也不知蕴着怎样的思绪。
“想要证明我的推断,找梦儿来一问便知。”曲穆清说到这里,忽然犹豫了一下,“不过,她定已威胁过梦儿不能泄露此事。”
她微微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教梦儿为难。”
“不用找梦儿了。”冷琛冷冷地开口,“那女人绝非善类,你这一番推断合情合理,把所有奇怪的事都解释清楚了。我觉得,这就是她的作为无疑。那女人现在虽跑得没影,但看她的样子,是想一探究竟。”
“一探究竟?”曲穆清怔了一怔,“这件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先不管那个女人如何,”冷琛沉声叮嘱,“你日后定要多留个心眼,防止她再混入清音坊,对你不利。”
曲穆清点了点头:“你放心。”
冷琛的眉心再次锁紧:“这件事实在太过奇怪,我至今也没想明白,那些滇人找墨临风究竟是要做什么。穆清,你知不知道那个黑袍人给你的白瓶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总之,不会是毒药。”曲穆清笃定,“就像你说的,他们若真想要墨临风的命,其实有太多直接的方法。实在不必绕一大圈威胁我替他们办事。”
她说到这里不由冷笑,“我和墨临风过往的交集,甚至是我从前的身份,他们都调查得一清二楚,真可谓是下了一番功夫。
“他们料定了我不会外扬此事。因为一旦外传,被中原武林得知,无论真相如何,他们都会认定墨临风与滇人有染。
“他那样的人,武林中又有谁人不知?怕是都会将他视作滇人的爪牙。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人想除掉这个不小的威胁?”
在青衣公子深邃的眸光里,曲穆清琉璃似的眼光黯了下去,“冷琛,我真的很害怕给他带去灾难。哪怕是现在,哪怕是姜坊主的尸身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我也不确信,是不是将这件事情搞砸了。
“除了我,那些滇人还可以另寻他人以威胁。若换做旁人,又会怎样?还有北冥七剑的瑶光,她既是望仙居的人,会不会回去以后,将所见所闻,禀明他们的主公?若真如此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