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侄儿那略显呆滞的神情,丰三叔继续道,
“可惜书画两道易学难精,太过耗时耗神,修士中人不愿意为此耗费心神,凡人中能作出沾染道息的书画之人,却也大都是已过盛年。
那般体质若是再被自己作出的佳作吞噬一些精气,可能连交代后事都来不及,又哪里还有机会迈入修行一途,以至于书画两道青黄不接之势无法挽回。
时至今日,那些能承载大道的书画已经成为绝响,唯有一些凡人中的书画大家留给后代的道书、道画偶有现世。
而凡人所作的道画、道书虽都只是沾染了些道息,却也能对低阶修士的道基有所裨益,再加上其极为稀少,所以价值不菲,足以成为如我丰家这般家族的镇族之宝。
当初之所以将左老供奉在府中,除了让其教导你丹青水墨,磨练心性外,也有期望其能以画入道,留下一幅道画为我族积累底蕴,可惜那位左老始终跨不出那一步。
如今你所结识的这位南峰先生,区区数面就愿意损失自身精气,送你一幅如此珍贵的道画,不管其存了什么心思,你都要好好款待。”
第一次听到如此秘闻的丰琪,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丰三叔见此,心中暗道,琪儿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在见识阅历方面依然有所欠缺,不过他也不着急,毕竟自己年轻时还不如这位侄儿呢,于是就静静的等着侄儿自己转醒。
“三叔所言琪儿记下了,不过三叔放心,以我对南峰兄弟的了解,他不像是那种城府深沉之辈,而且侄儿回想今日相见之时,他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可惜当时侄儿被叔父派去的人叫来商讨事情,并未细思。”丰琪回过神,对丰三叔道。
“此时想来,你那位南峰兄弟想要对你说的话,应该是你二人之间十分重要的秘事,你可有把握为其完成那件事,以回报赠画之情义。”丰三叔接道。
我们二人之间的秘事,难道是南峰兄弟想要回竹林村么,丰琪心中想到,对他来说,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说难,是因为南峰兄弟所提供的线索实在有限,流经春柳湖的河流有太多分支,很难确定南峰兄弟是在哪里落水,因此也难以找寻竹林村所在。
说不难,是因为只要自己愿意,可以专门组建一支船队,逆流而上寻找南峰兄弟所描述的落水点,进而寻找到竹林村。
虽说会耗费不少的财力,但自己也可以借此机会发展丰家水上贸易,未必不能弥补前期的投资,而且和那幅能对自己道基有所裨益的道画相比,前期的那些投资并不算什么。
当初自己因为没有大哥二哥那么好的天赋,没能进仙门修炼,本以为此生修为只能止步于练气一阶,只比世俗武夫稍强一点。
如今有了南峰兄弟的这幅道画,自己的道基若是能被强化上哪怕一点点,自己日后的路都能顺畅很多。
看着画中那位衣发飘飘的男子,那是南峰画的他,也是他渴望的自己,脱离世俗纷争,追求潇洒长生大道,奈何,奈何啊。
“如果南峰兄弟所说的是那件事,虽然有所困难,但我还是能完成的。”丰琪道,南峰兄弟如此待我,我必不负其心中所愿。
“既然你有此把握,那明日里带些滋养身体的丹药过去好好和他聊聊,道画必然会损伤创作之人的精气,这些日子他怕是嗜睡得很,今日就不要再去打扰人家了。”丰三叔欣慰道,既然侄儿与那南峰关系匪浅,他也就放心了。
“侄儿明白。”丰琪道,“还有一事侄儿想……”
“我知道,此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至于你父亲那边,由你自己决断。”丰三叔道。
“如此,那就谢过三叔了。”丰琪拱手道,“那三叔,这幅道画你要不要拿去观赏一段时间?”
“不必了,你以为这凡人所作的道画可以永久保存么?”丰三叔摆手道,“这种道画每被人参悟一次,其内道息便会少上一些,数次之后就会消耗完毕,成为一幅普通丹青之作。”
将画卷轻轻卷起放到丰琪手里后,丰三叔继续道,“这种好东西往往都是为族里的优秀后辈打下深厚基础所用,既然那位南先生赠于你,你自己消受便可,我已经跟着占了一次便宜了,就不再暴敛天物,夺你机缘了。”
“这……”丰琪挠着脑袋道,他又一次对这幅画的珍贵有了新的认知,同时对于自己刚刚还没做好准备,就浪费了一次感悟机会后悔不已。
“行啦,这是你小子的福气,老叔虽然也沾了光,但会对你有所补偿的,别再我面前这副样子,小心我揍你。”丰三叔用右手揉着左手的拳头,哼笑道。
“三叔,瞧您说的话,你我都是一家人,我还会计较这个么,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啊,三叔。”丰琪看着三叔的拳头赶忙告辞溜了,从小他就没少挨三叔的拳头,不过他也从没记恨这位把自己从小带到大,陪自己玩,陪自己闹的三叔。
“赶紧滚犊子。”丰三叔道。
……
第二日早晨,南峰躺在床上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对外喊道,
“许信,是谁啊,一大早的砸门?”
“哈哈哈,南峰兄弟还未醒来啊,哎呀,看来是丰琪来早了,扰人清梦了啊。”门外之人未语先笑,声音却不是许信的声音。
而南峰听到这自己最期待的声音,顿时没了睡意,赶忙答道,
“无妨无妨,三公子来访,倒是南峰失礼了。三公子还请稍后片刻,南峰这就起来。”
然而未等南峰起身,房间内的光线猛然一亮,三公子却已经推门而入,径直走向身子半起的南峰。
南峰却是心头一跳,心说,咱们还没关系好到可以这样相见吧,然而接下来丰琪的举动却让他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骤起。
“南峰兄弟不必如此,你身体还未康复,就不必起来了,我进来与你闲聊几句就走,你好好躺着便罢。”丰琪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边双手轻轻将南峰半起的身子重新按回床上,然后自己动手将桌子旁的凳子端到床边坐下。
看着丰琪这幅模样,南峰心中更加疑惑了,这个架势不应该是彻夜,哦不,彻日,嗯,也不对,反正就是准备长谈的架势才对啊,被刚刚丰琪那突如其来的温柔搞得脑子有点乱的南峰想到。
看见南峰看自己的疑惑眼神,丰琪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示意南峰稍安勿躁后,对门外喊道,“许信,把院子里的书都搬进来吧。”
许信在外面答应了一声后,就开始从外面把一箱一箱小腿高的木箱搬了进来。
南峰此时彻底搞不懂了,送自己书?还一送就送这么多,这是干嘛?让自己开书店不成,而且为什么不让其他仆人搬进来,只叫许信一人动手呢?
丰琪对于南峰那疑惑的眼神,依然没有着急解释,而是继续示意南峰稍安勿躁。
直到屋内摆放了十几个木箱后,许信才没有继续往屋内搬东西了,而是在丰琪的吩咐下,将房门关上后,去院门口注意外面的情况。
看着丰琪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南峰终于反应过来了,丰琪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自己说,可又有些纳闷,他感觉两个人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可以互相托付的地步啊。
而丰琪等许信出去了好一会儿,慢慢起身踱步到门口,将门打开一条缝观察外面,见到许信果真听自己的吩咐在院门处观察外面,这才放下心,慢慢走到南峰床前。
“南峰兄弟待我之大恩,丰琪没齿难忘,如果南峰兄弟想要重回竹林村的话,丰琪必定不遗余力的帮南峰兄弟找寻回家之路。”对躺在床上的南峰身鞠一躬,丰琪道。
“三公子,这……”南峰懵了,这是唱的哪出啊?怎么就大恩了呢。
“昨日里因族中事务慢待了南峰兄弟,后经族中长辈提点,丰琪方才明白南峰兄弟这份礼物的贵重,内心十分愧疚。”丰琪继续站在床前道,
“丰琪未曾想到,南峰兄弟为了画这一幅道画竟然损伤了自身精气,其实,若是南峰兄弟想回家的话,只需告知丰琪一声,丰琪必会竭尽全力帮你找寻回家的路,如此重礼,丰琪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道画?是自己画的那副古怪的画么,他竟然知道那幅画会吞噬人的精气,只是他好像误会自己这副摸样是因为那幅画了,不过回家是怎么回事,自己没有提过要回竹林村的事啊,而且竹林村就是自己瞎编的,你们能找得到就见鬼了,听着丰琪的话语,南峰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点了解是怎么回事了。
“三公子,那幅画……”南峰故意说半截,等着丰琪往下接,他想借丰琪的口了解那幅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南峰兄弟,我家长辈已经告诉我了,那幅画原来是天下难觅的道画,……”丰琪站在那里,将自己昨日里从三叔那听到的话全部转告南峰,告诉南峰自己已经知道那幅画的珍贵了,也知道他心中所想,必定会竭尽全力帮他找到回家的路。
南峰却是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免得被丰琪看出端倪,他实在是没想到,那幅画的背后竟然还有那样的牵扯,也没想到那幅画的价值那么珍贵,此刻已经有些后悔将画送出去那么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