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岁那年，我得了一种病。
我依稀可以记得爸妈关心的眼神，他们在我身边，陪了三个月。
病好了之后，却留下了后遗症，视物有些模糊，还经常短暂性失明。
那段时间，他们总是哭。
我不知道失明是什么意思，就是隐隐地觉得看不到东西很痛苦，就像几乎每天都要经历的一片漆黑一样，让我心慌。
我很害怕很害怕。
那时的我和爸妈睡一个房间。
半夜时，我常常被噩梦惊醒，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漆黑，像是梦中失去了眼睛一样。
我伸出右手，缓缓摸上自己的眼睛，依稀听到了抽噎声。
是妈妈。
“妈……你不要哭。”我轻轻说，妈妈没有回答我。
也许是妈妈在梦中哭泣，也许是我在做梦。
该怎么办呢？
医生说，我这个病可能是终身的，要好好养，万一不好的话，极有可能以后就失明了，或者一辈子就这样了，每天都要经受短暂失明视物模糊的痛苦。
那时的我只有四岁啊。
所以妈妈经常在半夜里哭泣，哭着哭着就睡了。
所以爸爸经常抱着妈妈劝妈妈不要哭，劝着劝着就哭了。
所以我经常在一旁听着，听着听着就做噩梦了，梦里，我成了瞎子。
真的，很可怕很可怕。
因为眼部的疾病，我没有上过幼儿园，一直都是妈妈陪我待在家里。
妈妈会教我读拼音，认数字，还有一些基本的加减法的运算。
其实也挺快乐的，虽然没有朋友，但那时的我也不觉的难熬。
五岁那年，爸爸妈妈终于想出了解决方案。
他们给我生了一个弟弟。
怕我一辈子就这样了，所以给我生了一个弟弟。我记得那是一个晚上，我怎么睡也睡不着，将睡未睡之际，我听见妈妈说：“怎么办啊，她才四岁啊，要是一辈子……呜呜呜。”
我想说，没有关系的妈妈，失明好像也没有这么可怕。
然后爸爸说：“再生一个吧，生个健康的。”
再生一个吧……生个健康的……
我又开始做噩梦了，在梦里，我的眼睛被人夺了去，而剜走我眼睛的，是我的爸爸妈妈。
我哭着说，不要不要，然后就出现了一个小孩，说，哈哈哈哈，你的眼睛归我了，哈哈哈哈。
在梦里，我失去了一双眼睛。在现实，我失去了所有快乐。
我其实不太懂得再生一个是什么意思，但是一想到自己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就很不开心。
我不喜欢任何动物，小猫小狗小鱼都不喜欢，家里再多一个人，我更讨厌了。
我记得我过四周岁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笑着叫我宝贝，说我是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
唯一的啊……
爸爸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妈妈说爸爸在出差，很忙很忙。
现在想想，估计是在挣弟弟的奶粉钱吧。
妈妈把工作辞了，一直待在家里，像以前一样教我识字，仿佛一切都不曾变过。
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妈妈开始变的小心翼翼，开始喜欢发怒，开始变得懒散邋遢，开始喜欢哭泣。
我看着妈妈渐渐鼓起来的肚子，突然明白生个弟弟是什么意思。
弟弟在肚子里。
“妈妈，我是不是要有一个弟弟了？”
妈妈愣了下，她从未和我说过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事情。
“是啊，也有可能是妹妹哦。月月喜欢吗？”
“不喜欢。”我老实摇头。
“会喜欢的。”妈妈摸了摸我的头，说，“你怎么知道你要有弟弟妹妹了呢？”
“肚子大了。电视里都是这么放的。”我轻声说。
我没有说是自己听到的，我不知道那样子说的话妈妈会不会不高兴。
我都知道顾及你们的感受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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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爸爸不爱我了。
他每次一回家，都会带一大堆小衣服尿不湿什么的，都是我用不到的。
我说我想要一个娃娃，爸爸一直在忘。
“啊？对不起啊月月，爸爸又忘了，下次给你带。”他总是说这句话，一而再再而三。
但他从未忘过给他宝贝儿子带奶粉婴儿床等一系列现在根本用不到的东西。
我只是想要一个娃娃。
一个可爱的洋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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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弟弟出生了。
出生那天，爸爸妈妈没有带着我，他们把我放在了邻居奶奶家，让她帮忙照顾我。
我知道弟弟要出生了，但我还是问了老奶奶：“奶奶，爸爸妈妈去干嘛了呀？”
老奶奶叹了口气，忽然笑着说：“爸爸妈妈去医院啦，你要有一个弟弟喽。不过到时候你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
“为什么啊？”
“因为是弟弟，是男孩子，哎呀，说了你也不懂。”老奶奶没有再理我，自己看起了电视。
我确实不懂，但我觉得她是对的。
我感觉爸爸妈妈不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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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江，叫江月。我弟弟呢？叫江如箦。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从名字上来听，就知道我弟弟的地位了吧。
我妈总说：“你不听话！月月，你一点都没有一个姐姐的样子，你还不如你弟弟呢！”
呵，我还不如一个两岁的小屁孩？
你以为我想当姐姐吗？
你们有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当姐姐？
那如果没有弟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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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妈妈在厨房做饭，要我照看弟弟。
我跑进厨房拿了一个饼，看着窗外开的正灿烂的桃花，有一口每一口地吃着。
弟弟已经会说话了，说的也还算清晰，他奶声奶气地说：“姐姐，要……”
“要吃饼吗？”我拿着饼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的小手伸啊伸的。
我掰下一块饼，塞进他的嘴里，看他慢慢地嚼着，觉得恶心。
口水都流下来了，好恶心。
吃的好慢啊……我又掰了一块饼塞进他的嘴里，他艰难地嚼着。
好有意思……
我的心里深腾出一种变态的快感。
我掰开他的嘴，将剩下的饼直接塞了进去。
他想哭，但是我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哭不出声，也吐不出来。
我看着他白白的小脸逐渐变红，再慢慢的变成酱紫色，眼里流出很多泪水。
就要死了，对吗？
只可惜这时我妈妈来了。
我慌忙松开手，他看着已经发不出声的弟弟，急得团团转。
好大一会儿，弟弟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他那双漂亮的像葡萄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在说刚刚我是故意的。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妈妈没有怪我，她以为我只是想喂弟弟吃东西，没有恶意。
跟爸爸说起时，她只是一味地说好在自己赶到的及时，不然啊，箦箦可能就没了。
爸爸也没怪我，还给我买了我想要了半年的娃娃。
他说：“月月终于知道要疼弟弟了，但是下次不能死喂啊。”
谁相信呢？一个七岁的孩子，想杀死她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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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逐渐长大，越来越好看，我看他也是越来越不顺眼。
他要上幼儿园，我都没上过的东西。
那段时间我们总是打架。
大他五岁的我欺负他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
他会去找妈妈告状，妈妈再收拾我一顿。
“月月你就是不听话！你就不能让着点他吗？”
让着他？凭什么？他摔坏了我的东西！
没有用，妈妈已经去哄弟弟了，她说：“乖乖，不哭了，我们把姐姐打死，不要姐姐了好不好？”
虽然只是哄小孩子的话，但是打死……不要……真的可以随便说出来吗？
我大概不是亲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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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你弟弟！比你小时候可乖多了，不哭不闹的。”
“你看看你弟弟！比你上学的时候乖多了，你看看你！”
“你看看你弟弟！比你……”
这样的话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烦。
什么都是他好，那你当初生我干嘛？
有本事掐死我啊！
弟弟在全市最好的初中上学，花了不少钱。
不像我，在家附近一所不三不四的学校读书，刚毕业学校就被封了。
他们总说，如箦是我们家的骄傲！
呵呵，看你能骄傲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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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那年，我辍学了。因为早恋，打架，吸烟喝酒，无所不为。
对了，我还怀过孕，孩子他爸都不知道是谁就被我打掉了，偷的家里的钱。
辍学那天，妈妈拿起了菜刀，想要砍死我。
那就砍吧，无所谓啊。
死了算了。
爸爸在一旁拦着，妈妈最终只是拿刀背拍了我几下，就没有再动我。
我听见了，江如箦在一边笑。
我好想杀了他，杀了你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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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你们夺走了我所有的阳光，如今，我就抢走你们剩余的生命吧。
18岁生日当天，我拿着一把水果刀冲进了家里，逢人便砍，他们都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动都没动一下。
杀人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总算解脱了，你们都是我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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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死在18岁生日那天。
那天，我偷偷地从学校宿舍跑了出来，想要去看姐姐一眼，在路上偶遇了爸爸妈妈。
我们嘴上说着姐姐不好，其实都是很爱姐姐的吧。
可我们打开门时，看到的只有倒在地上的姐姐。
割腕自杀的。
肚子里还有我的侄子，但是姐夫不知道是谁。
妈妈哭的撕心裂肺爸爸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一刻，天塌了。
其实我很爱姐姐的。
真的很爱。
最后，我们在姐姐的出租屋里发现了一个病历。
她患有躁郁症，会杀了自己。
家里的家具被砍得乱七八糟，那么……她想杀的人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