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半透明的窗纱照射了进来,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几个小时,总之没怎么睡好,睁开眼我发现对面的人不见了。
我猛地坐起身,看了看客厅的钟,还不到八点啊,人哪儿去了?
被子倒是叠整齐放沙发上了,我听到落地窗那边有人在哼歌,便往声音所在的方向走去。
余墨染就坐在落地窗旁边的地面上,抱着我的猫哼着我没听过的调调,周围散落着写了谱子的画纸。
我捡起了其中一张,跟着哼了起来,小时候被爸爸逼着学了一段时间的钢琴,这会儿派上用场了,我姑且看得懂乐谱。
“你醒了?”
一个昨晚还喝得烂醉的人早上醒来居然那么清醒,他听到我的声音转过来看我。
他的双眸清澈干净,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和他昨天那副蠢德行完全沾不上边的样子。
“我的头还有点疼,昨晚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没有,但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个。”
我把他打鼾的模样录了下来,就等着他醒了放给他看,“我被你吵得睡不着。”
“对、对不起。”
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似的抿着嘴低下了头,脸颊红红的,我居然觉得他有点可爱,这么做好像有些过分,于是当着他的面把视频删了。
“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很想你。”
“那个,我不是林宝仪。”
“啊?”
听到我说我不是怡宝,他整个人开始石化了,沉默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那你是?”
“我是她朋友。”
“哦……哦!”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我说:“你是那个总是和她一起的,那个……”
“哪吒头学妹!”
这个怪我,我高中三年的发型都是包子头,学校好像就我一个人扎这个发型,他如果叫我包子头还情有可原,但是哪吒头是个啥?
“我叫夏花繁谢谢。”
“好的,夏花繁,你是林宝仪朋友的话应该知道她在哪儿吧?”
他直入主题,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他看起来好像很记挂她,要是告诉他怡宝不在了,他会很伤心吧?
“emmm……她不在中国。”
“所以说她在哪?”
“英、英国,对,她在英国留学。”我不太擅长撒谎,有些语无伦次地给他胡诌八扯。
“留学?哪个学校?”
“……斯坦福?”
啊,完了,斯坦福好像是美国的。
“你在耍我吗?她到底在哪?”
他皱着眉头,停止了撸猫的动作,阿悯好像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跳出了他的怀里,伸了个懒腰,像个嫖客一样白嫖了人家一顿撸就跑了。
“你接下来有时间吗?”
“有啊,经纪人联系不到我就有时间。”
“我带你去见她。”
这慌我是撒不下去了,带他见见怡宝也好。
“你经纪人为什么会联系不到你啊?”我对这点感到好奇,艺人和经纪人不应该随时能联系上的吗?他这么乱跑出来真的没问题?
“他太吵了,我手一滑就把工作用的电话丢河里了。”
他歪着脑袋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虽然还是很好看,但这一笑让我脊背有些发凉。
我们出到小区叫了辆车前往公墓,天气热得我有些胸闷,我靠着车窗看着上面映出来的余墨染的脸,他靠着另一扇车窗,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他听到地址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怎么回事了吧。
“……你怎么不早说,我好歹给她带束花。”
我带他到了怡宝的墓前,他看着墓碑有些遗憾地说道。
“抱歉,我说不出口。”
“没事,我懂。”他摘下墨镜,戴在我脸上,又把帽子和口罩都摘下带我头上。
我不知道他要干嘛,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唱起了一首很耳熟的歌。
在这里唱歌会把很多人招来吧?公墓还是有好些人的,听到他在唱歌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我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装备都给我戴上,已经有人过来拍照了。
“我用尽所有字眼去描写,无法留你片刻停歇……”
他唱的是《冬眠》啊,大夏天的唱冬眠?艺术家跟文艺青年的共同点就是很多行为都让人无法理解吧。
余墨染是个很率真的人,想干什么马上就会去做的那种,完全不顾周围什么环境。
从他在我家就能毫无顾虑地写乐谱这点我就知道了。
“送给你的。”
他唱完就坐到了草地上,没有要走的意思,我陪着他蹲在地上,透过墨镜我看到他湿润的眼眶。
我拍了拍他的背,他说起了他和怡宝的事。
“最开始见到她我就觉得她是个满脸雀斑的丑姑娘,还很没礼貌的直说她的雀斑难看,很过分吧?”
确实挺过分的,高中时期那些对别人的样貌评头品足的男生真的很没品。
“但是她不像其他的女生那样,因为喜欢我就附和我的嘲笑,很不服气地说我是因为没有雀斑嫉妒她才这么说的,她的雀斑明明是那么地漂亮。”
怡宝的雀斑是很好看啊,怎么说呢,从骨相看她一点都不丑,有纯天然美人的感觉,只是大家的审美都偏向毫无瑕疵的精致美人,对雀斑欣赏不来。
“说的多了我还真觉得她有那么一点好看。”
他和林宝仪之间,终究像是做了一场不太真实的浅短的梦,他努力去成全她的期望,好不容易实现,她却早已不在了。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我不想承认。”
他说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喜欢她的。
我突然明白了当年喻霜蟾说的,喜欢是《竹枝词》,道是无晴却有晴,我们年少时对喜欢的人那种难以捉摸的矛盾的情感,想要表达却又忐忑不安,说是无情又确是有情的。
“我说不定,也是这样的……”我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余墨染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抱歉,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丢下他跑出了公墓,打了车去往市中心,直奔月好的公寓。
我要告诉他我的心情,以前那些无意义的嘴硬和逞强都不重要了,我要告诉他我想了他那么多年,有多喜欢他。
可我好像忘了,我从前不愿承认喜欢他,还有一个原因。
我按响了他公寓的门铃,心脏不停地快速跳动着,快开门吧,我已经一刻都不能等了。
门打开的那一刻我雀跃的心停了一拍,开门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女人,我看了看门牌号,确认这是月好的公寓没错。
“喂,别擅自出去开门啊。”
月好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他走出来看到我有点震惊,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些什么。
“有什么事?”他把女人拉回了屋内,用我们好像不太熟的语气问我。
“她是谁?”
“跟你没有关系,你还有事吗?”
“……没有,没事了。”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冷漠而空洞的眼神,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做梦的只有我,他一直在我看不见的黑暗深处,扮演着一个我不熟悉的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