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有什么能让我记一辈子的事,那大概跟痛感有关吧。
我说的是生理上的痛感。
不管是走过操场时被篮球砸中脑袋,还是跟后桌借橡皮擦时肘膝盖撞到桌角,亦或是打热水的时候被热水浇到手,都能让我痛到怀疑人生。
我还是蛮怕痛的,所以被人打了巴掌这件事我至今忘不了。
说起来,那件事是谁的错我现在也无法判断了。
南方的冬天总是格外地冷,冷到骨头都发颤,这种冷并不是说气温有多低,而是不管你穿多少,冷风都好像能从各种缝隙钻到你的体内作祟。
所以我总是被冷到不自觉地发抖。
月好是个很细心的人,他知道我怕冷,很大方地把围巾借我了。
一个男孩子的围巾不仅非常干净,而且还有淡淡的桂花香味,我作为一个女孩子,看着自己有些脏了的手袖真的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校服外套做成白色真的巨容易脏,但是月好的外套一直很干净,即使是袖口的位置也没见过有泛黄的颜色或是笔渍。
“你看着和月好干什么?他后脑勺有答案?”
自从月考成绩出来之后,同桌便很喜欢跟我讨论数学问题,发展到后来我们晚修的时候开始了比谁做题更快的游戏。
我做完题目就喜欢看着月好发呆,看他柔软的头发,纤细的脖子,以及他脖子上的痣,好看的人多看几眼很正常。
主要是同桌做数学题真的龟速,每次都是我在等他。
“我早就做完了好吗?……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而且同桌真的没有天赋,在数学方面他就是个庸才,他是那种公式记住了但不会用的人,同一道题换个马甲他就不认识了。
“唉你这里应该这样算啊,二倍角公式你先转换一下好吧……”
教他数学也是一件苦差事,好在同桌是个比较踏实的人,给他讲了之后他会自己重新再做一遍,笔记也整理得非常细致,后来成绩稍有提升,这是一件非常让人欣慰的事情。
就好比自家的蠢儿子有了一点点出息了一样。
同桌之前那个粉嫩嫩的水杯被摔坏了之后换了一个有布丁狗图案的黄色保温杯,还是跟他猛男的气质不相符,很违和,但他用这样可爱的水杯也完全没有觉得羞耻。
“班长你的水杯好可爱。”
“嗯,我妹妹给我挑的。”他在说到妹妹的时候表情很柔和,完全没有了平时严肃的样子。
行吧,国家欠我一个这样的哥哥,我家老哥就是个憨憨,送他这样的水杯估计会让他扔到黄浦江去。
同桌的妹妹就比他小一岁,说是跟他同一年上学的,按理来说应该也在读高中才对,但是他妹妹一直在休学,说是初中被校园暴力了,之后就一直躲在家里不愿意去学校。
所以他看不上方绪也是有理由的,方绪在班上和几个女生拉帮结派的样子像极了初中的那些小太妹,她的种种行为也正好踩了同桌的雷。
然而我那时不知道的是,方绪不讨同桌喜欢的原因,似乎比前面说的更严重一些。
我是直到有一天晚修下课,她逮着我一个人走找我麻烦我才知道的。
“夏花繁,一起走呗。”
她那天破天荒地邀请我一块儿回宿舍,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胁迫,当时她还带着她的几个小姐妹,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反正拉着我就走了。
“你跟喻霜蟾同桌这么久,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应该很清楚吧?跟我分享一下嘛。”
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了解一下我同桌,她喜欢我同桌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大家都看得出来,只是没人戳穿她而已。
“你想知道直接问他不就得了问我干啥?”
“直接问显得我不矜持,你帮我问问也行啊。”
为了尽快摆脱她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她,比如说同桌早餐一定会喝一杯豆浆,课间很喜欢睡觉,晚修从来不会穿拖鞋过来,打篮球的时候喜欢带瓶宝矿力之类的。
“他还有个妹妹,好像叫喻玄兔。”
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方绪的表情就不是很淡定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其中一个小姐妹就说:“喻玄兔是不是初中的时候三班的那个龅牙妹?”
“我记得她好像被何玉姝叫到厕所打过好多次,还被拍了裸照,阿绪你也是三班的你记得吧?”她口无遮拦地说了一通之后看了看方绪的眼色,才想起这些事好像让我知道不太好就闭嘴了。
可是看方绪的表情我就看得出来,她很心虚,看我的眼神都变得闪躲了。
“你不会也有份欺负班长的妹妹吧?”我同桌很爱他妹妹,从他非常爱惜妹妹给他挑的东西就能看出来了,对欺负妹妹的人,再漂亮他可能都不会喜欢吧?
“胡说什么,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旁边看着而已,我什么都没有做好吗?”
可是旁观者真的无罪吗?我对方绪的辩解表示即便是她真的只是看着,别的什么都没做,也不代表她没有在欺负别人。
你的漠视,你看热闹的眼神,你觉得有趣而发出来的尖锐的笑声,都是在往受害者的胸口捅着无形的刀子。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班长的事也就知道这些,我先回去了。”
我不愿和她一道,就走得快了一些走在她们前面。
只是我低估了方绪的纠缠能力,她追了上来拽住我。
“你跑啥?我还没说完呢,刚刚说的那些绝对不要让喻霜蟾知道,你明白的吧?”
我点了点头,还想说不管我同桌知不知道,都不影响他不喜欢你,但是我也没敢说,我把话咽了回去。
结果第二天晚修的时候,我也不记得是第几节课了,总之课间方绪哭红了眼睛回到教室,她看到我在收作业,上来就打了我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我脑瓜子嗡嗡的,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了才觉得脸火辣辣地疼。
“谁让你乱说话了!都怪你!”她不顾形象地对我咆哮着,在我看来她是河东狮吼,在别人看来可能就是梨花带雨了。
虽然我是个怂货,但也没有怂到被人打了还不还手,所以我当即就反手还了她一巴掌。
由于被打得还是蛮疼的,我是真的疼哭了,还是哭得十分委屈的那种。
上课铃响,月好刚进教室就看到在哭的我,以及被其他人拉着还想打我的方绪。
不过那些拉着她的人都是护着她的,只有月好把我护在身后。
“夏花繁快给方绪道歉,你看你打的人家脸都红了。”
“就是啊,哪有这么打人的?神经病吗?”
他们好像只看到我打她没有看到她打我似的,都逼着我道歉。
这下我就更委屈了,直接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我家花繁也被打了好吧?你们是选择性失明吗?都打出手印来了。真可怜,别哭别哭,我站在你这边的。”他摸了摸我被打的那边脸,摸到我脸上那条浅浅的疤痕他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
或许是因为我曾经无意中救过他,在他心里,他永远都是亏欠我的,所以他总是格外偏心我。
就算他没有看到真相,不知道事情原委,他也毫无条件地相信我。
只是在我很感动的那一瞬,他总喜欢说些毁气氛的话来让我的感动烟消云散。
“别哭了,鼻涕可别擦我围巾上啊,你要给我洗的。”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可惜长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