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成为了一名正式的魔法师,但瑞希安的剑术训练并没有放松多少,反而变得更加严苛。
魔力的作用并不仅仅体现在施展魔法上,它还能强化魔法师的肉身,因此,好的魔法师大多都会兼修一门精湛的剑术,越是高位越是如此。
每晚的冥想依旧是瑞希安的必修功课之一,成为魔法师之后,他的感知更敏锐了,对于魔力的流动也愈发清晰,正因为如此,他才常常感到戒惧。
那位已经到达第三位阶的魔法导师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的感知里,那名导师整个人就像是一团不断燃烧着的魔力火焰,明亮而又夺目。可记忆中奥尼达斯留下的威势更甚于此,如果说魔法导师体内的魔力相当于一团火焰,那奥尼达斯给瑞希安的感觉就是一轮炙热的太阳,亮得耀眼,哪怕看上一眼就会被灼伤似的。
正因为如此,瑞希安才又惧又惑,经过三个月的学习,他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男孩,按照他的理解,像奥尼达斯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力者,应该不会有什么敌人才对,如果真有,那也不是瑞希安可以解决的。任何投资都讲究收益,至少在目前为止,奥尼达斯已经在他身上投资了不少的资源,可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瑞希安都想不出自己能给他带来什么回报。
难道因为自己是他的儿子,所以对方大发善心?这显然不可能,奥尼达斯早就否认了这一点,而且他也不是那般温情的人,三个月来与其他人的接触里,瑞希安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关于自己父亲的情报,虽然言辞大多含糊不详,但瑞希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对奥尼达斯的评价,暴君。
一个一怒之下,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可以处死的皇帝,又怎么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私生子抱有感情。
仅凭目前学到的知识显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瑞希安只能将疑惑深深埋进心底,魔法的世界太过奥秘也太过复杂,仅仅是应付每天繁重的课程就让瑞希安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剩下的疑惑,只能交给时间来回答。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菲拉就已经换上了得体的着装,准备起一天的工作。
清晨,淡白色的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菲拉来到花田,将一株株漂亮的花朵摘下,这些花朵大部分都将撕碎成为花瓣,洒进瑞希安的浴池里,开的最美的那朵,则被放入花瓶,摆上餐桌。
瑞希安极其喜欢这种名为风铃的花朵,可惜它生得太过娇嫩,一但离开花圃,就会在短时间内枯萎,于是菲拉便早早的起来,算好时间采摘花朵,以便瑞希安每天都能在早餐时见到一朵最美的风铃。
瑞希安的饮食是特别需要注意的事项之一,菲拉常常叮嘱厨师,要求他们不要在食物里放糖,虽然还是个孩子,但瑞希安却并不怎么喜欢甜食,太甜的东西,他碰都不愿碰一下。
除此之外,古堡的日常维护也是一项复杂的工作,作为一栋极其古老的建筑,黑蔷薇古堡固然沉淀着悠久的历史气息,但也带来了极其麻烦的维护工作,谁也不知道那些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柱子会在什么时候倒塌。
凭心而论,菲拉对于自己目前的工作极其满意,在这里,除了工作轻松外,她还可以领到一份报酬丰厚的薪水。
她也是一名贵族,但家族却算不上多有名,只是一个破落乡下的二流爵士,不然她也不至于来到皇宫当女仆。
家里的庄园每年都能有个不错的收成,但这相较于事事都要讲究排场的父亲来说,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家中的哥哥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如果拿不出相应的聘礼,这在贵族的圈子里是要被人耻笑的。
这种情况下,她每个月寄回去的这份薪水就成了家里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因此,她力求将工作上的每一件事做到最好。
得益于瑞希安的偏爱,其他的女仆对她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关于她下达的指示也不敢阳奉阴违,完成的一丝不苟。
上午的工作忙完了之后,菲拉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作为黑蔷薇古堡里唯一的主人,瑞希安并不喜欢时时刻刻都有人围着他转,因此,城堡中的女仆大多都能度过一个清闲的下午。
关上房门,菲拉拿出一封白色的信,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从特雷行省寄来的家书,信中一如既往地讲述了家中的现状,今年庄园里的收成很好,加上她寄回去的薪水,已经足够将父亲欠下的外债还清,兄长的婚礼也已经有了着落,那是一位男爵的女儿,家世很好,人也长得极美,因为看中了兄长的品行而决定和他在一起。
一切都在慢慢好转,隔着信纸,菲拉似乎都能感觉到父亲的关切和母亲的叮嘱,以及幼时兄长抚摸自己额头的那份温暖,她不由地笑了起来。
噔噔……
房门被轻轻叩响,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影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菲拉有些惊讶地望着眼前的瑞希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自己房间,按照道理,他应该正在上课才对。
“菲拉姐姐,送你一个礼物。”瑞希安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礼盒,“这是我亲手做的,很珍贵的礼物哦。”
菲拉接过盒子,笑了笑却没当真,她不觉得一个八岁的小男孩能做出怎样的东西,多半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了不起就是摘了一朵名贵的鲜花,瑞希安知道她喜欢花。但这也算不了什么,花圃里名贵的花多了去了,如果她喜欢,每天都可以摘一株放花瓶里,一个月都不带重样。
打开礼盒,菲拉却小小地吃了一惊,里面摆着的赫然是一条精雅别致的珍珠项链,仅看做工就知道这条项链价值不菲,更难得的是粒粒珍珠几乎一般大小,彼此衔接浑然天成,一看就是大师之作。
“瑞希安,这是你做的?”菲拉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男孩能做出这样一条项链,但看他一脸笃定的神色,又不像是作伪。
“准备的说,有一半是我制作的。”瑞希安伸出手,指了指珍珠项链上若隐若现的魔纹,“我在上面铭刻了一个简单的魔法阵,作用是安定心神,以及恢复体能,菲拉姐姐你每天这么忙,应该很需要这个吧。”
经过瑞希安的提醒,菲拉这才注意到,项链的表面刻有极其细微的魔纹,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样一来,本就价值不菲的项链经过附魔之后,价格更是要翻上一番,按照市面上的标准,至少也能卖个几千金币。
只是瑞希安才成为一名魔法师多久,居然就能够为物品附魔了?菲拉惊讶地望着身前的男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即便她对魔法的世界知之甚少,但也明白这意味着何等恐怖的天赋。
“怎么样?菲拉姐姐喜欢吗?”瑞希安的声音将菲拉轻轻唤醒。
“这么漂亮的项链,姐姐当然很喜欢啦。”菲拉微笑着将盖子合起,“不过很可惜,姐姐不能收下这条项链。”
“为什么?这可是我花了很多时间才做出的!”瑞希安一脸沮丧。
“因为它太贵重了啊。”菲拉安慰地摸了摸瑞希安的头。
表面上看,古堡里的女仆都对她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但私底下已经有很多不好的流言在流传。
这么久以来,瑞希安的身份在黑蔷薇古堡几乎已经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以皇帝陛下对瑞希安的看重,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未来注定前途无量,未来说不定还会被正式获封为皇子。
可堂堂一介皇子,居然对一名女仆如此偏爱,几乎摆出了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不少人都在嫉妒瑞希安对菲拉的亲近,私下里甚至有人认为菲拉是个下贱的女人,一定是对瑞希安使用了什么魅惑手段,才让他如此偏爱。
这些流言在其他女仆间隐秘地传播,菲拉也无力阻止,她只能在与瑞希安相处时尽可能的注意分寸,如果她今天收下了这条项链,可想而知,明天一定会有更为不堪的流言流传开来。
“菲拉姐姐不收我的项链,不是因为它不好看,而是因为它太贵重了么?”瑞希安问。
“是啊。”
“那我跟菲拉姐姐做个交易,我把这条项链送给姐姐,但姐姐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瑞希安需要姐姐做什么呢?我可没有这么珍贵的项链送给你啊。”
菲拉虽然还在微笑,但心底却悄悄警觉了起来,八岁的男孩已经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在贫民窟长大的孩子更是早熟,很多孩子甚至不到十岁,就已经学会了做坏事。
“我想姐姐抱抱我。”瑞希安轻声说。
菲拉愣了一瞬,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接受一些不合理要求的准备,可没想到瑞希安只是提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
年轻的女仆长望着瑞希安的眼睛,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那双漆黑的眼睛依旧是那样的深不见底,可仔细看过去,似乎又能在里面发现一丝难以觉察的孤独,原来,瑞希安之所以如此亲近于她,只不过是因为孤独罢了。
不管瑞希安拥有多么恐怖的天赋,也不管他未来会有怎样的成就,可现在,他只是一个没有亲人,孤独的,缺爱的孩子。他费劲心思,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心打造了一个礼物送给她,只不过是想从她这里获得一个温暖的拥抱。
“瑞希安看上去很坚强,可内心却意外的软弱啊。”菲拉突然说。
她站了起来,弯下腰,用一个大大的拥抱将瑞希安抱入了怀中。
“小孩子懂得坚强固然是好事,可太过坚强了也不好,要试着将内心的软弱露出来,这样才会有人心疼啊。”
菲拉的声音在瑞希安耳边轻轻响起。
瑞希安没有说话,他满心都沉浸于温暖的怀抱之中,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找回了这种熟悉的感觉,那是既安详,又宁静,可以让你忘记一切烦恼,放下所有戒备的感觉。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闯入,打断了两人间的相拥,身着黑色制服的管家站在门口,略微躬身,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瑞希安大人,乌尔伯提斯总管来了,希望您现在就过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