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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来者不善

姿娴,就是孙姿娴,堂堂孙家的大小姐。

若问孙家与苏家的关系,还要从七八十年前说起,那时候苏怀瑜的祖上刚刚来到渝州城,拖着一家老小躲避灾荒,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才在城里找了一份短工,以一己之力养活了全家十几口人,这个在关键时刻给他一饭之恩的人家,就是后来与苏家交好的孙家。

苏家祖先在孙家的店铺里学了足以糊口的手艺,再加上他本人聪明伶俐,办事利索,受到孙家老太爷的大力提拔,后来手头上有了宽裕的闲钱,所幸离开孙家的店铺单干,凭着一日日刻苦勤勉的积累,才渐渐挣来苏家这样大的家业,但是苏家祖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并没有因为生意上的冲突对孙家有所怠慢,反而时时刻刻把孙家的恩情放在心间,并且在家族规矩中提出明确要求,苏家子孙要牢记孙家的大恩,不可对孙家有何不敬与疏远。

然而由于苏家的存在,外加门中子弟挥霍无度,内部矛盾分化重重,孙家日益败落,由原来的东家主一日日败落到苏家的后头,起初孙家对于此事当然有些怨言,甚至还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企图打垮苏家,奈何苏家经营有方,就像一个无缝的鸡蛋,阴谋阳谋全都耍了一遍,都被人家有惊无险的阻挡回来,到最后对手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反倒自己家里引火烧身,声名狼藉,落得个惨淡光景。

外面商友追着讨债,门里子孙闹着分家,在经历了几次近于毁灭的打击以后,孙家几乎摇摇欲坠,然而都是苏家不计前嫌,出手帮助,孙家这才得以度过难关,渐渐的,孙家对于苏家不再抱有仇视,两家人的关系也日益亲密,发展到如今唇齿相依,两家相负辅助,成为渝州城有名的大家商户。

两家人明面上十分要好,私底下也甚有往来,孙家小姐姿娴姑娘见到苏怀瑜,要甜甜的喊上一声‘苏家哥哥’,而苏怀瑜见着那位孙家小姐,也要亲昵宠溺的称呼一声‘姿娴妹妹’,这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听上去亲切热乎着呢,奈何两个人根本不是情侣,他们一个配给了洲衙大人家的大公子,一个与江阁老家的月言小姐指腹为婚,命运如此安排,可真是愁死个人。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到本仙这二十多年来的遭遇,从来都是满腔热血的给人牵扯姻缘,一开始看着郎情妾意风调雨顺,奈何发展到最为关键的时刻,总会半路上杀出来一个程咬金,把本仙我的计划搅合成了一锅热粥,因此本仙十分具有先见之明,觉得在江月言与苏怀瑜的姻缘里,这个名叫孙姿娴的姑娘绝对不容小觑。

唉,当月老的日子不好过,当一个合格的月老的日子更不好过,本仙现在不仅要提放那个大尾巴狼宋青,还要小心这个孙姿娴从背后插刀,真可谓是两项为难,腹背受敌,可怜啊可怜……

说要小心孙姿娴从背后插刀,几天后,月言这个傻丫头倒是自己送上了门,本来么,宋青原先来到府中七拐八抹的邀请月言出去赏花灯,被月言拒绝以后也没有再说什么,谁知宋青刚刚走了一天,第二天一早,苏家的请帖就送到了江府月言姑娘的手中,苏怀瑜说,几天后的花灯节,宋家兄弟还有孙家小姐想要游览花灯,想到月言一个人闷在府中无聊,故而问她愿不愿意同去。

其他男子的邀请,月言自然不会答应,但是自己未婚夫的请帖,总不好也同样驳了回去,于是几经犹豫之下,月言选择答应,然而事情发展到这里,本仙就不得不骂这个苏怀瑜猪头,有情男女相约共赏花灯,多么好的陪伴美人培养感情的机会,你身后还拖着几个油瓶算是怎么回事?

本来这个花灯节么,热热闹闹的一个节日,本仙还想趁此机会给月言一个惊喜,让她好好高兴一下,现在全都被苏怀瑜那个猪头破坏,而且一行几个人挤在一起,关系微妙,心思更微妙,保不定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真是越想越觉得不对,要是月言没有答应就好了。

江府小姐的闺阁中,本仙消沉闷闷的趴在椅子上面,望着正在铜镜前梳妆的月言,问道:“月言,那个花灯节,你能不能不去啊?”

月言梳发的手顿了一下,转身看向了我:“唐元,你不想去么?”

嗯,这个唐元……是了,当日月言询问姓名的时候,本仙自然不能告诉她我的真实名字,情急之下,正好看到小喜姑娘端着一碗汤圆搁在桌子上,于是本仙灵机一动,随口胡诌了一个,好在月言并没有怀疑,只是这个唐元唐元,汤圆汤圆,取了这么一个怪名字,连自己听了都要忍不住嘲笑一声,唉,为了当上一个好月老,我也真是豁出去了……

面对月言的问题,我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不是……”抬眸看向了她,问道,“我只是看你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那个花灯节,你不想去啊……”

月言啊了一声,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原来这样明显么?”

“……”我趴在木椅的背上,问道:“你真的不想去啊,那为什么还要答应?”

月言慢慢低下了头,神情看上去有些凄楚,沉默片刻,又涩然一笑,握着手中的木梳自语道:“是啊,为什么还要答应呢?”

我依旧趴着,等候她接下来的话,然而她却看向了我,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唐元,我……我其实有些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怕苏怀瑜被别的什么人抢走,还是怕自己在花灯节上受到什么人的欺负,抑或是这两种都有可能?

月言依旧望着我,美丽的面容间有些茫然,有些凄楚,本仙一瞬间也有些茫然,好像冥冥之中,探知了她的某些心事,于是片刻以后,对她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怕什么,有我在,谁还敢欺负你不成?”

月言静静笑了,她慢慢转过身,低头望着手中的木梳,低声道:“这个花灯节,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可是……如果不去亲眼看到,我自己肯定会胡思乱想的……”

哈?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纠结这个!本仙趴在椅子上,懒洋洋道:“去,当然应该去,苏家少爷送来的请帖,你是他的未婚妻子,你不去谁去?你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月言依旧低着头,细不可闻轻笑了一声,说道:“唐元,多谢你……”

呃……本仙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最近风头有些不顺么,何以每次的结果,都与本仙先前想得差了那么多,那么多……

苏家少爷送来的请帖,自然苏家少爷来接人,我与月言简单梳洗以后,收拾行装准备出门,临行前对上小喜姑娘那殷切期盼的眼神,本仙稍微犹豫了片刻,提议月言把她也捎带了去,毕竟本仙是个五官正常的仙,只长了两个正常的眼睛,单是能看住孙姿娴就已经不错,如何还能防备一个宋青?如今把小喜带上,正好可以帮我看着那个不怀好意的大尾巴狼。

江苏两家本是大家,而宋孙两家亦是渝州城里的大户,因此少爷小姐们出门时的排场、架子可谓摆得十足,马车华贵宽敞且舒适,还有下人家丁在旁边护送,由于苏怀瑜早先在城中定下了酒宴,因此他们一路把我们送到了鼎鼎有名的明月楼,可能是有下人提前通知,本仙坐在马车里,远远看到苏怀瑜正站在酒楼外面等候。

我们临到跟前,本仙首先跳下来,扶着月言下了马车,月言刚在地上站稳,只听嗒嗒的马蹄声,宋青那个混小子,也好巧不巧的赶上了我们的行程,他在酒楼门前下马,目光在月言的身上顿了一下,又向苏怀瑜拱手施礼,说什么自己有事来迟,还请苏兄勿要见怪,诸如此类的客套话。

如今两个人站在一起,倒还真的算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苏怀瑜本人眉目精致,身上穿着一袭素白的长袍,手中拿着一柄折扇,长身挺立,温雅如玉,正如一株悄然盛开的白玉兰花;而宋青则是一身湛青贴身的劲衣,腰间挂着一把长剑,身姿英武,豪爽率直,恰似一棵凝碧的苍松伫立在寒风中。

我们几个人一起走进了酒楼,又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的雅间,正在上楼还未拐弯时,就听见里面不断传出来的娇笑声,迈步绕过青纱屏障,只见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蓝衣俊朗的公子,想来应该是宋青的大哥宋恒,还有一个,衣着华贵,语笑嫣然,想来应该是小喜口中那个可恶的孙姿娴。

孙姿娴见到我们走过来,眉目流盼,声音婉转:“苏家哥哥,我还当你偷偷摸摸下楼做什么去了,原是去接江家姐姐了?”

嘶……本仙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孙姿娴,确实有些来者不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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