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为何,长孙冲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儿之后,没几天就离开了云山县,接替长孙冲位置的官员竟然是许敬宗,钱书远皱着眉头向任一山汇报,赵家村周边三百里的土地本来已经被任家买下,长孙冲也同意了的事儿,许敬宗这货一上台却不认了,说是没有加盖官府印章,就不算最终定论。任一山不知道许敬宗为何会跟自己过不去,不过联想到史书上对这家伙的评价,就不那么意外了。
既然许敬宗横插了一脚,任一山也只有暂时将这事儿搁置,反正水泥这东西也还需要时间研究配置的比例,水泥的制作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矿山开采-生料制备-孰料煅烧-水泥制成。
说起来,水泥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难的是煅烧时的配制比例,任一山就是个半吊子,只能将方法写下来,让钱书远去找专人去实验。
许敬宗上门,任一山不好不见,许久不见,这家伙身上竟然散发着一身正气,官威十足,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来到任府的人,都喜欢在附近到处走走看看,许敬宗没有提买地的事儿,任一山也没有询问,两人就这样在村子闲逛。
“任大人,你这里可是与其他地方大不同啊!从前朝到现在,我也当了十几年官儿了,却从未见过如此富饶的村子,能否告知在下,你是如何办到的?”许敬宗感概。
“这并不难,创造财富的其实就是他们自己,我所做的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安心创造财富的环境而已。”任一山道。
“御史台有人上奏弹劾你,这段时间魏征魏大人对你的事儿尤其上心,或许最近就会来找你。”许敬宗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道。
这就明白了,不是许敬宗在针对自己,而是魏征此刻正在关注着任一山,许敬宗这是在避闲,来到任家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任一山。
许敬宗的到来并没有对任家产生任何影响,任一山还是每天早上打完太极拳,便来到临时搭建的煅烧水泥的作坊与钱书远找来的工匠一起研究如何煅烧出水泥。
这些工匠都是匠奴,一旦被买下,便属于任家私人所有,除非再次被易手,否则这辈子都只能挂上任家的牌子,一旦发生逃跑的事情,就算被处死官府也不会追究,这是被钉入律法的东西,即便是唐朝,奴隶制度依然存在。
刘老头就是被这群匠人临时推出来的头头,老刘头祖上三代的奴隶籍,一直传到他这一代,做奴隶的心得自然远超常人,这要是任一山早就抹脖子自尽了,三四代的人都是奴隶,这还活个屁啊!早死早超生!
半个月的时间,老刘头带着一群匠人不知道烧毁了多少石头,却还是不见成果,不过任一山并不着急,只要方法是对的,成果只是早晚的事情。
赵家村的原住居民就几十户人家,如今已经扩增到上百户,后来户与原住民的区别很明显,但凡是干净整洁的人家必定是赵家村的原住民,老人们现在最爱干的事儿就是指着那些家里脏乱差的人家破口大骂,用以彰显他们与后来户的差别。
当魏征来到时,正好看见一位老汉指着一户人家破口大骂,被骂的一家四口人低声下气的站在一旁赔笑。魏征没有贸然上前,等到骂人的老汉走远之后,才带着老仆上前。
“老人家,为何刚才那老汉如此无礼?”被骂的四人闻言,皆一脸羞愧的掩面而逃,让魏征与老仆大为不解。
御史台时常有人上奏弹劾开国县男任一山,其实弹劾的内容魏征是不信的,让魏征感兴趣的是,一个小小的县男而已,为何会被这么多人恨之入骨。
冬日里,遍地萧条才应是常见的事情,可这个小村子却截然不同,村外有许多作坊,里面人流涌动,都在忙乎着什么,田地里也是如此,农夫正在深耕土地,只是他们用的器具,魏征发现自己竟然从未见过,在田野间看了许久之后,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进了村子,之乎者也的读书声非常悦耳,魏征心下好奇,寻着声音走到一处学堂,学堂很简陋,好在遮风挡雨还是可以的。
教书先生是位老人家,魏征听了一会儿就知道这位教书先生虽然熟读典籍,却并不专精,这样的教书匠只会误人子弟而已,不是任一山舍不得花钱,而是但凡有点儿才学的人都不愿意来这样一个小村子里当个教书匠。不过对于这样一个小村子来说,有个学堂已经很了不起了。
魏征来到任府时,并没有见到任一山,钱书远是见过世面的,见来人气度不凡,便向来人告罪,并告知自家老爷的去向。
魏征跟着钱书远来到水泥作坊,远远的就看见一名华服青年蹲在不远处,手里捧着大瓷碗,正在吃面,时不时的指着身边的一群匠人诉说着什么。
只此一刻,魏征便知道御史台的弹劾纯属无稽之谈,一位能与一群匠人混在一起探索格物之道的开国县男,怎么可能会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不堪。
“这谁啊?怎么把人随便往这儿带?”任一山皱眉道。
“老夫魏征。”
“魏征是谁?不认识!送客!”任一山很讨厌与朝堂上的诸公来往,尤其是文官,与这些人来往是一件很麻烦很累的事情,你必须得打起精神,仔细揣摩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把话说的云里雾里的是他们的专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他们的博学。
魏征一愣,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过老家伙的脸皮超出任一山的想象,就像没听到似得,继续站在原地老神自在。任一山没办法,总不能真的让人把他撵走,只能让他在这儿呆着,继续干自己的事儿。
很明显的是,魏征并不是一个能把自己当空气的人,等到任一山开始干活时,老家伙就凑到近前,仔细观摩,遇到不懂的就会发问,老刘头就是个没眼色的,全然不顾任一山凌厉的目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得模样看的让人心烦。
大袖一挥,实在看不下去的任一山,起身就走,魏征已经大致弄懂了水泥的作用,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心中震惊,若是这东西真的问世,将改变现有的建筑方式,能极大的节省人力物力,只是一转眼的时间,魏征已经联想到了水泥的诸多用处,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
在魏征看来,有本事的人倨傲一些也没什么不可以,任一山就属于这一类人,看着任一山的背影,魏征满意的笑了笑,随后慢步跟上。
“水泥是个好东西,等研制出来后,把方子送到将作监吧!”魏征走近后,捋了捋整理的异常整齐的胡须开口道。
“没问题,只要您把专利买断费付清,小子一定照办。”
“这是自然,专利买断费?这话倒是贴切。”魏征愣了愣。
早在唐朝,其实就已经有了专利这一说法,只不过这时候人们把它叫做手艺,平民百姓家但凡有一种手艺,都会将其视若珍宝,就是死也不会传给外人,按照这时候人们的思维方式就是,手艺这东西能一代代传下去,后世子孙再不成器,只要有这门手艺就饿不死。这就形成了固步自封的形势,一边儿羡慕着别人家的好东西,一边儿深怕自家的手艺被人偷学了去。
水泥刚刚烧制出成品,将作监一位姓王的官员就来了,趾高气昂的样子,惹人生厌。丢下一串铜钱,就要拿走配方,任一山瞅了瞅,也就十二贯左右,怒火直冲头顶,这样的好东西,国之利器也不为过,十二贯铜钱就想拿走配方,任一山彻底火了,直接让人把来人给撵了出去。
水泥制作出来后,任一山便着手开始打造新的村子,赵家村居民们原来住的房子全部推倒,重新建,任一山已经画好了设计图,按照后世苏州一带的布局,两层楼的房子,上面全是房间用来住人,下面除了两间房间以外就是厨房与储物间,房子旁边还单独隔了一间类似仓库的地方考虑到防潮,还特意将其堆高了建造。
新的村子四四方方,邻里相隔很近,受后世的城市堵车的情形影响,任一山特意把街道设计的十分宽敞,两架马车并排而行还有余地。后世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城区、高速堵车的情景极其壮观,四个轮子跑不过两个轮子,两个轮子的跑不过两条腿。一想到曾经在出城高速上堵了三个多小时的情景,任一山就忍不住把街道再次加宽。
村民们很实在,听到要重新建村子,都非常赞同,尤其是赵家村的原住民,有了钱就想屯粮食,可家中实在没有地方屯了,有些人家差点就自己动手重新建新居了,听到任府准备重新修建赵家村,自然是举双手赞同。新入村的村民们没钱?没关系,房子建好了,先住进去,写下欠条,以后有钱了补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