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思念是放风筝的线悠远而漫长的话,那么赵奶思对奶奶的思念就是断了线的风筝,那根线随风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世界上最远最难的念想,那就是我不想见你时,你随时都在我心里扰乱心弦,等到我终于想见你时,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默默收拾好行李离开了我的心。
赵奶思从小就很喜欢这位白头发,脸上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腰弯的就像坐大山的奶奶。
因为奶奶跟家里一起住的外婆不一样,奶奶不凶脸上也总是笑咪咪的,每一次去奶奶家里,赵奶思总是能吃到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奶奶也很爱给她做饭吃,她也很喜欢吃。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赵奶思常常都在懊恼为什么跟她住在一起的不是奶奶呢?为了这个疑惑,她更是一直跟父母闹要把外婆和奶奶交换,让奶奶跟她一起住。
那时候,奶奶也经常会来她家里陪她,因为爸爸妈妈都很忙没人陪她玩,最重要的是赵奶思还是一个只要离开了人就会嚎啕大哭到处找人的粘人精。
因为奶奶,赵奶思在不知不觉就爱上了潮剧,但那时赵奶思家里那台老式电视机能看的台就只有两个,关键是都没有播戏曲,所以每次在街上看见有人卖碟的,赵奶思第一个拿起来的不是她爱的《猫和老鼠》,而是潮剧《白兔记》《金鸡玉兔》什么的。
阿爸也宠她,要什么就给买什么,于是赵奶思就抱着一大堆潮剧碟片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夏天的风扇发出来的声音是细微的,带来的凉爽却是由衷的,没有颜色的电视机在吱呀吱呀的传来唱戏的声音,赵奶思和昏昏沉沉的奶奶并肩而坐,赵奶思看的是津津有味,安静的不得了。
赵奶思就是有种爱好,应该说是天性,别的小孩可能从小就是吵着闹着到处玩,跟爸妈闹腾,好吧,虽然某些时刻赵奶思也是这个死样子。
但是通常,你只要一开电视机,刚还地上打滚撒泼的赵奶思,立马就会找个凳子乖乖坐下,不哭不闹眼睛就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屏幕,脸上连什么眼泪和鼻涕也顾不上擦了,就这方法比用什么哄她都好使,之前赵奶思家里没电视机时,这孩子就挨家挨户的蹭,吃完饭就往别人家里跑,哪怕是不认识的人家,她也能站人家门口盯着别人的电视机看半天直到被发现才往家里跑,所以那赵奶思对电视机那绝对是真爱的真爱,关键是她那时候还不爱看动画片,就爱看偶像剧,不过这也不怪孩子,毕竟那时候台湾偶像剧盛行,什么《老鼠爱大米》、《粉红女郎》、《欢天喜地七仙女》反正就是各种各样的电视剧就在那唯一的两个台播。
那时候,赵奶思最期待的就是中午放学和晚上8点,因为有好看剧播啊,白天赵奶思在下课时间跟朋友玩的也是《欢天喜地七仙女》,就是扮演里面的角色,每当这时操场上一群小孩都会为谁扮演她们认为的最好看最小的七仙女而争论不休,就连上课铃响也不在意。
那个时候村里每当逢年过节就会筹钱请来戏班子来演戏,一到晚上,赵奶思就会带着自己的小凳子去找奶奶看戏,蹦蹦跳跳的跑在前面,偶尔回头催促慢悠悠的奶奶,虽然奶奶总是让她先走,但赵奶思还是会故意走的慢一点,或者假装跑的很快然后躲在墙角偷偷等奶奶靠近再走。
临时搭的戏台上灯火通明,身段多姿,戏服五彩斑斓的各位角们在一波又一波的掌声中,用心诠释故事中细水长流,不知不觉蚊子越来越少,天越来越黑,等赵奶思松开捂着蚊子赠送的大红包时,妈妈就拿着手电筒出现在了后面催促她回了家,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耳边却依旧是柔美刚亮的戏腔声。
天真的好灰啊,就像是天上台云受了什么委屈,却不想告诉任何人,就憋在心里越来越难受。
但是地上的人儿此刻却是在宣泄,尽情的哭泣,卖力的演绎他们最擅长的角色,把为数不多的表演机会利用到了淋漓尽致。
赵奶思不理解,不明白,但她看到奶奶好像是疼的哭了,本能就走过去抱住了那被山压弯的腰,摸了摸那吭哧不平东一道沟西一道坎的脸。
用最天真的声音说:“奶奶,别怕,有我呢!”
话音刚落,赵奶思就明显感觉到山动了一下就又是悲伤的哀鸣……
阴天过去了,奶奶再也没去过赵奶思家,因为她恨赵奶思的妈妈,失去的痛终归要用别的东西来填满才不会一直疼。
村子里有个习俗,凡是要出去外地打工的,就必须要去当地香火最旺盛的庙里求一只平安签,若抽到的为好签便可以放心出去,若是凶签便要过些日子再去。
赵奶思阿爸决定去外地打工的前几天,正好为农历初五,灶王爷下凡的日子,要去庙里祭拜。
赵奶思的奶奶是千叮咛万嘱咐赵奶思的妈妈去求个平安签。
但是那天求签的人特别多,加上赵奶思的妈妈骨子里又是个急脾气的,就没求直接回来了。
后来赵奶思的阿爸就一座桥上出了车祸,死在异乡。
所以赵奶思的奶奶恨啊……疼啊……头上的白丝又白了许多。
在往后的日子里,赵奶思每逢周末只要一有空就往奶奶家里跑,俩人就在屋里看戏曲。
直到赵奶思18岁时,这场屋子里的温暖才涌进了寒冷,阿爸去世这些年里,一直都是赵奶思的姑二姑帮她付的学费。
是亲戚关系的好心吗?是善良吗?很可惜都不是,因为赵奶思阿爸出车祸的罪魁祸首是二姑的儿子,因为那天开车载赵奶思阿爸的人是她儿子,而最后赵奶思的阿爸死了,她儿子却只是断了几根肋骨……
所以赵奶思的妈妈也恨奶奶,因为是奶奶求着她不要去告自己的外孙,是她让赵奶思的妈妈息事宁人……
原来世界上所有的爱与恨都是相互的,如果你没有做些什么,别人又凭什么对你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