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传来二胡的声音,是阿炳的《二泉映月》,顺着那悲凉的曲调,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
萨清喜欢搬个磨得很破旧的木头板凳坐在小巷里,然后抱着他的宝贝二胡,在巷子里拉。
妈妈说,在她还年轻的时候,萨清就在这里拉二胡了。
萨清的二胡很漂亮,乌木的琴筒黑亮亮的,就像来听他拉二胡的小孩子们的眼睛一样黑,闪耀着光芒,八角形的音窗好看极了,年纪小的孩子总喜欢蹲在青石板看音窗,萨清的二胡拉的很好,他只捣鼓二胡一种乐器,但我总觉得他不仅仅会这一种乐器。
不过萨清是个瞎子,总也看不到这些看不到这些小孩子,但这并不妨碍小孩子们喜欢萨清。
萨清喜欢给小孩子们讲故事,他的故事总是绵长温柔的,历经岁月的沉淀,一如他二胡的声音一般醇厚动人。
“那时候还有人称二胡为胡琴,‘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学过吗?说的就是二胡!不过可惜啦,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听了哎”提起二胡,他总是滔滔不绝,但神色却又很快黯淡下来。
萨清也是一个怪老头,他所有的衣服都是长褂,哪怕洗到发白他也不换新的,问他他却只说“这是我和他的约定。”总是神神秘秘的。
我很喜欢萨清,所以总是对他的过往充满了兴趣,我每天都去找萨清,那次被我缠得烦了,萨清才慢慢和我道出他的过往,他说他以前很快乐,可是我看到了他满脸的落寞。
萨清说,他以前有一个乐队,乐队一共有四个人,那时他们一起在街边卖艺,虽然吃不饱饭是常有的事,可是他和另外三个人都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快乐。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萨清和他的乐队一直在各个城市流浪,直到乐队里面弹扬琴的萨沙被查出患了血癌,需要进行骨髓移植,这一切才开始发生了变数。
巧合的是,萨清恰好匹配,可以进行骨髓移植,但是他们并没有钱可以给萨沙治病。
萨清和乐队的另外两个人开始为萨沙募捐,他们到处卖艺,四处流浪。
募捐很困难,但无论到哪一个地方,萨清都会买一件大褂,因为萨沙说过,他喜欢中国的传统大褂。
后来他们终于筹齐了给萨沙治病的钱,萨清捐赠了骨髓,可是萨沙的病却已经坚持不了了。
“那天晚上我哭了很久很久,可是萨沙再也没有醒来,医院的灯很暗很暗,萨沙再也没有机会穿上我给他买的新衣服。”萨清说到这里时,语气依旧很淡,听不出丝毫的怀念或者伤感,可是他的琴声却出卖了他。
萨清最喜欢拉《葡萄熟了》,在讲故事时拉二胡是萨清改不了的习惯,他说过,琴声是情感的流露。
萨清在讲述这段过往时,或许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琴声一开始的沧桑变得愈来愈激昂,愈来愈激昂,可到了这一段时,却处处透出哀婉,凄切,许是被岁月沉淀了,萨清的语气再也不会透露出这般情感。
萨清讲完了,但二胡却没有停止,他依旧坐在那个破旧的小板凳上拉着,琴声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周围的孩子还在嬉闹,一片欢笑,可他仿佛不知道似的,竟拉起了阿炳的《二泉映月》,是了,也果真是应了他的景致,孤单且落寞。
我往回走着,遇到隔壁的爷爷打招呼“娃儿,又出去玩儿?”
“是嘞,去巷子里找那个拉二胡的瞎眼爷爷玩儿。”
“瞎眼爷爷?拉二胡?巷子里那个?我记得他年轻的时候不是弹扬琴的嘛,,他那时候不是得了个什么血癌嘛,怎么会瞎了哩?”
“……”
电视里面的声音已经结束了,可是我似乎又听到了那把乌黑发亮的二胡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