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杰中了秀才的消息,像风一般的扫过了附近的几个村子,一时间,到张家做客的人,是络绎不绝,还有好些人家送了礼的,但毕竟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无非就是三两个鸡蛋,一些花生豆子什么的,再有就是一两块白面多一些的饼子。但这也让张老娘乐坏了,张老爹也整天乐呵呵的。
慧娘这几天一直忙着招待客人,端茶送水,期盼着能与自己的丈夫说上两句话。说说这两天的情况,科考的事情,可连着好几天都见不到他人。可能是学里还有什么要紧事,不能回来的吧。
对于学业上的事,慧娘是一点都不懂,只知道,如今的丈夫已经不一样了,是一个有着秀才名头的大人物了。记得以前听兄长说起过,这中了秀才,家里的田地可以不交税,每年还能给家里补贴点粮食,见到官员可以不下跪。除了这些没有啥了,但对于贫困的农家来说,这点子好处,根本不能够填补上,进学所花费银两的十分之一。这也就是慧娘的兄长,没有坚持读书的原因。
自从得了自己儿子中秀才的消息,张老娘的腰杆挺得直直的,指使儿媳妇做事的语气,也中气十足了起来,斜眼瞧着穿着粗布衣服,灰头土脸的慧娘,越发觉得这个儿媳妇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将来一定要给儿子娶一个,配得上自己儿子的,千金大小姐,让千金大小姐好好服侍自己,也让自己好好享受一番,这当老夫人的滋味。
这张老娘的心里活动,慧娘自是无从知晓,如果让慧娘知道,张老娘此时心中想法,估计,都得乐坏了,这哪家的千金小姐那么不长眼,非要嫁到你们家来,不说这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即使考上了秀才,可还没到能当官的地步,即使你当了官,可又能当什么样的官?值得人家上杆子的伺候你们去。
刚送走了一波客人,张老娘便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他们带来的包裹“哎呀,这还有一包花布呢,还真是好看呢。”张老眼疾手快地把几个包裹都打开了,很是惊喜地拿起了那块花布。
慧娘看着张老娘,把那淡青色的碎花的小布,眉开眼笑地在身上比划着,不由得愣了一下,这张老娘虽说也才30多岁,还没到40,可这淡青色要是穿到她身上,可真的有点不太合适,慧娘看着自己婆婆高兴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开口,只好当没看见。
“慧娘,你看咋样?”听到张老的问话,慧娘很无奈,只好开口道“好看!”
张老娘见儿媳妇的样,撇了撇嘴,又拿着布料给张老爹看,“老头,你看这块布我做个小袄子,咋样?,”很是兴奋的问道,
张老爹正独自乐呵着,这一回头,就看着自个媳妇拿着花布在比划,皱了皱眉头,“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穿这么嫰的颜色,合适嘛?”
张老娘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冲着张老爹就吼了起来,“你个死老头子,嫌我老了怎么着,怎么就不合适了?我都多少年没穿新衣服了,这好不容易有人送了块花布,做件新衣服怎么就不行了。”
慧娘无心理会老两口的战火,收拾着桌上并不多的礼物,十来个鸡蛋,两斤豆子,两斤花生,等把东西放好,就发现张老娘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那块并不大的花布,正在张老娘的手里,时不时地接收着鼻涕,眼泪。
“我的命啊,怎么那么苦啊?自从嫁给你老张家,是吃也吃不着,喝也喝不着,辛辛苦苦的,生了两个儿子,每天起早贪黑的,是一刻也不敢闲着,就差没给累死,如今好不容易有点东西,都不给我老婆子用啊!………‘’
说实话,慧娘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倒是听嫂子和母亲讲过一些,有些人很会哭骂,拍着大腿能哭上几个时辰,一边哭还能一边唱,就像唱大戏一样,那词还能不带重样的。
慧娘犹豫着,上前拉了一下张老娘,“婆婆地上凉,还是起来吧!公公也没有别的意思,您也别生气。”
张老娘白了慧娘一眼,一巴掌打开了慧娘的手,“我这命啊,真苦啊!好不容易养大了儿子,舍了半条命,给娶了个媳妇,也是个没用的,………”
慧娘手被打得生疼,又不能发作,又听这话,也是一肚子气,看着没事人似的张老爹,干脆回屋去了,坐在那张破床上,看着这个破屋子,是越想越生气。
“你个糟老头子呀,你没本事就算了,如今儿子出息了,都考上秀才了,就有人巴结他送了礼,我这当娘的就不能享用享用?怎么着?今儿儿子出息了,看不上我这老婆子了,你也不想想,儿子可是我这老婆子生的,如今嫌我老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有没有那个脸?”
张老爹,被这穿耳的魔音,折磨得也有些受不了了,终于开了口,“你快起来吧,都胡说些什么呢?谁嫌你老了?赶紧从地上起来,让人家看了像什么样子,这不是丢我老张家的脸吗。”
张老娘一听这话,气得更来劲儿了,“怎么滴?看不上了,嫌弃了,有本事你也考个秀才去,等你考上秀才,我这老婆子,我也不用你撵!自个走,让你去娶个千金大小姐去,你也得有这个能耐啊!你们老张家,也就我儿子有这个能耐了,你们老张家这些个人啊,可是连我儿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那儿子可是我生的”
张老爹更无奈了“行行行行,儿子你生的,都是你的功劳,行了吧?也不嫌丢人现眼!”张老爹满是嫌弃的样子,还用手里的棍子敲了敲地面。
等着张老爹服软的张老娘,看着自己男人那满是不耐烦的模样,气得嗷地一嗓子,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张老爹就扑了过去。
慧娘在屋里听着动静,烦燥得一把抓过被子,把头蒙了起来。仿佛要把所有的不如意,都与自己隔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