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家的,这都晌午了,家去做饭吧!”
就要倒在地上的慧娘,顿时清醒过来,稳住了身形,听完张老娘的话,抬眼就看到,自己的婆婆已经往回去的路走了。
“记得把板凳带上,可别放在地头没了。”
说完头也没回地走了,慧娘这才明白,这老大家的,喊的是自己,心里很是不忿,这才嫁了人,连名字都没了,她真想张口喊一句,告诉这个老太太,自己叫慧娘,可终究只能忍下,拿起板凳就向张家老娘走去。
回到张家那可怜的破房前,只见张家老娘坐在张老爹的身边,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些什么,从小自认听力很好的慧娘,竟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来到公婆面前的慧娘,想要向公婆询问自己的丈夫。
“先把猪喂了吧!”张老娘看着眼前的慧娘,张口便分配了伙计,早起只是喝了点,昨晚上剩下的棒子粥,这会早已饿了,但为了教导新媳妇,也只好先忍忍了。
“屋后有片红薯地,割点东西,对着米糠煮煮就行了”没说完就眯着眼儿歇着了。
慧娘看着院子里的几只鸡,有些诧异的询问“那这几只鸡喂什么?”
“哪那么多事,那鸡喂什么喂!它自个儿会找食,饿不死它。”张老娘睁开眼睛看着立着不动的慧娘,,很是有些不满地开口,心想着新媳妇就是不好,还是得好好教教,这也不懂,那也不明白的。
慧娘有些委屈,在家中喂鸡喂猪的东西,都是母亲和嫂子预备好的,家中粮食很是富余,碎米都是用来喂鸡的,看这张家穷的,肯定不会有余粮喂鸡了,才想着问问的。没想到就这么一问,竟被训了一通。
这慧娘还真是蒙着了,这张家可是连粮食都不够吃的,哪里还有东西喂鸡呢?要不是猪不给粮食吃,就不长膘,那个米糠恐怕都要留着给自家人吃吧。
在院墙上发现了镰刀,慧娘拿起就向屋后走去,等忙活完,慧娘发现,婆婆还在那坐着,一动不动,看来是等着,自己这个新媳妇做饭了。
慧娘浑身上下,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委屈的有些想要掉泪,以前起晚了,总有母亲或嫂子会把牲口喂好,吃完饭,还会特地留一些给自己,有时嫂子还会单独弄些,新鲜的吃食给自己。
刚才煮猪食的时候,慧娘在灶间,可是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发现,但却发现了两只用过的碗筷,想来他们是吃过了的,只是没有留给自己。
“婆婆,不知这粮食是在哪儿,今儿是做什么饭菜?”看着纹丝不动的公婆俩,慧娘犹豫着开口,生怕这家里,连吃的粮食都没有。
其实慧娘不知道,这张家田地也有五亩多,张家老二在镇上做学徒,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更是吃不了家里多少粮食,每茬新粮打下来时,这家里才能吃几顿饱饭,交完官家要的公粮,大多都被拖去卖了,用来做老大的束修,只留下这三两袋用来续命的粮食。
因这村中大部分的人家,都不是太富裕,只有这个张家,坚持把长子送到镇上读书,还一送就是送了七年,按理说,这正常人家的孩子,见父母因自己忍饥挨饿,早已不忍心,主动放弃求学,留在家中担起作为儿子的责任,可在张家的童生,竟像是完全不知家中情况一样,心安理得在镇上上学,只最近几年,除了过年那两天,竟都不在家中吃饭了。
张家老娘,抬眼看着慧娘,心想这手脚勤快,做活麻利,也该是媒婆胡编乱造的,以后可是不能再信那婆娘的破嘴了。
抬手指了一下东边的屋子“都在东屋呢,做什么,自个掂量着办!”说完,头又靠着墙头眯起了眼。
慧娘来到东屋,在屋子角落里,一块破木板上,发现了几袋粮食,一袋麦子,两袋没有脱粒的棒子,小半袋的面粉,竟是一点米也没有发现,自作主张的摊了十来个面饼,又在床底的坛子里,发现了几个鸡蛋,在院子西边的菜地里,拔了几根葱,又薅了两三颗小白菜,做了个葱花蛋饼,顺手烧了个青菜汤,将饭菜碗筷摆好,放在东屋的桌子上。
这才招呼公婆,“公公婆婆,儿媳已把饭做好了!”
正要睡着的张家老娘哎了一声,便要伸手去扶张老爹起身,突地想起,要教导新妇的事情来,冲媳妇的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老大家的,来扶你公公到饭桌上去!”说完径自到屋里去了。
慧娘很是不解,走到公公面前,伸手就去搀扶,只见张家老爹,伸出手去拿身旁那带着枝桠的木棍,很是吃力的起身,慧娘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顿时明白,这张家老爹怕是个瘸子了。
想起媒婆说过的话,这张家老两口身子健壮,很是能干,就是腿脚不大利索,不过也不耽搁做事,愣是不靠外人,供出个童生来。
“老大家的,你给老娘进来!”一声怒吼,把震惊当中的慧娘喊回了神,心情极为糟糕又有些不解地,走进了东屋。
迎面便是一把,飞向自己的筷子,硬生生地砸在脸上,顿时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慧娘有些怒了,看向掐腰盛怒的婆婆,张口质问“慧娘究竟做了什么?竟让婆婆这样生气?”
“做了什么?你还用做什么吗?这家里的粮食,总共也就那么一点点,你这是要一顿造完吗?还有这鸡蛋,那么金贵的东西,那是你该吃的东西吗?年轻小媳妇儿,怎么就那么馋呢?像你这么造,家里就是有个金山银山,也不够你折腾的!”张家老娘掐着腰喘着粗气儿,气呼呼的训道
张家老爹见自己媳妇发火,竟像没看见一样,坐下就开始吃起来,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转眼就把那鸡蛋夹着面饼,吃了一半儿。
慧娘憋着一肚子气,冲着婆婆喊了起来,“这可是婆婆,让媳妇自己掂量着,整治的饭菜。”
张家老娘噎了一下,“怎么着?还是你婆婆?我错了不成!”许是想起了,自己婆婆的身体,挺直了腰杆,吼了一嗓子。
“您是婆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媳妇哪敢反驳,只有听训的份,谁敢说您有错?”
慧娘红了眼眶,有些气急败坏,想不通自己哪里出了错?
“吃,家里这粮食,一顿都给它造完,一家子都喝西北风去!”眼看的鸡蛋就要被自家老头吃完,直气的就要撅过去,拿起筷子就把盘子里鸡蛋,全都扒拉到手里的面饼上,恶狠狠地吃了起来。
饥肠辘辘地站在餐桌前,看着他们大口的嚼着饼子,喝着热汤,慧娘不争气地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