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云叶山庄一路向南,山谷渐少,一马平川。
一望无际的平原好似没有尽头,这让看惯了山峦的吴千羊心里莫名的恐慌。好在他还有个伴儿,有个朋友在身旁。那个闪着蓝光的女孩时刻不离他左右,他做什么,女孩便做什么。
吴千羊也逐渐开朗起来,他也遂了自己的愿望,有了自己的朋友。脸上的笑像是池中的墨,久久的散开。
前方是赵子牛和小颖仙,俩人一面前行,一边小声商讨着什么。
初夏里,天空晴朗,和风宜人。所过之处皆是绿油油的草色,风吹草地,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天空的云。
河流潺潺,小桥,游鱼,还有草屋。河边嬉戏的孩子,乘凉的老人。还有头戴斗笠的渔夫,在河边撒下了网,只等那鱼儿上岸。人越来越多,农田也越来越密集。麦子一片接着一片,也在风的轻抚之下来回荡漾。
此情此景,不由让人心生向往。
有自己的房子,有妻子和孩子,还有自己的田地。醒来对花笑,醉时对花眠。这样的日子多么的惬意。江湖的风流浪荡虽说也是男人的梦想,可大多数怀揣向往的人,都成了云叶山庄下冤死的亡魂。谁又能真正潇洒一生呢?到头来不还是向往这种田园的惬意生活?
此情此景,吴千羊也想起了虞城县的那个家。那里的地势虽说没有此地平缓,但也有它独特的魅力。依山傍水,倘若不去思索饭辙和开销,倒也是一个值得归隐的好地方。
也许等到将来,等他也像赵子牛这般年纪了,也变成个有担当的男人时。他说不定会回去看看,那时说不定他也攒下了不少钱,可以把那茅屋修缮一下,或者干脆重盖一间木屋。不也挺快乐的吗?
吴千羊琢磨着,微笑起来,一旁的江茹头戴着面纱,也跟着哧哧笑了。她可不知道吴千羊在想些什么,可她也不在乎,只要他开心了,自己也就快乐起来。
这天底下的快乐或许没有那么复杂,暂时忘掉烦恼,微笑就好。未来的事,有的是时间哀伤,此等良景,何不大笑一场呢!
快马疾驰,从南向北,带起一阵强风,匆匆而过。也有赶着牛车的,载满了货物,由北向南,悠闲惬意。
河岸旁,房屋越来越紧密,人丁兴旺,也就成了村庄。四周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人不断。
赵子牛停下脚步,望着对岸。桥边有两个门店,一家面馆、一家酒肆,中间只隔了一条通往村内的小路。面馆叫财生,酒肆名为运来。
赵子牛晃晃酒壶,又摸摸肚子,说自己饿了。后面的两个孩子也闻到香气,一个劲的点着头。
三对一,小颖仙可没有反驳的理由。四人过了桥,在面馆前坐下。赵子牛一马当先,要了一大碗面,还有一叠花生米。俩孩子饭量小,只要了两小碗。唯独小颖仙,只是挨着他们坐下,却什么也没要,什么也没点。
花生米很快就端了上来,煮面可还需要时间。
赵子牛解下酒壶来,仰天看了一眼葫芦口,其内已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滴出。他将葫芦扔给吴千羊,道:“没酒了,去给为师打一壶去!”
吴千羊倒是听话,下了板凳,朝酒肆走去。可刚到半路又折了回来,站在赵子牛身后。
“干嘛?”赵子牛问。
“钱。”
“你兜里的钱呢?”
“没有。”
“没有?”
“本来就没有。”
“没有找她要呀!”赵子牛指了指身旁的小颖仙,“堂堂东祁三灵之一,兜里应该比我们阔绰吧!请我们吃顿饭,喝壶酒,不过分吧!”
吴千羊退了一步,站在小颖仙面前,却没好意思开口。赵子牛无赖,他可有自己的尊严。
小颖仙呢?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一个劲儿的盯着桌柜,盯着自己不停敲动桌面的手指。赵子牛不停朝他使着颜色,要他开口讨要,吴千羊却羞红了脸,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一旁的江茹,滑下凳子来,从怀中取出一枚铜板放在吴千羊的手里。
铜板晶莹剔透,也像她一样闪着淡蓝色的光芒。
吴千羊盯着铜板看了许久,还是摇摇头,还给了江茹。
“我……我师父……”
老半天,吴千羊嘴里只吐出这四个字。
小颖仙再也忍不住了,给了赵子牛一脚,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子来,给银子的同时,也在他脑袋上点了一下。
“你呀,这么老实个人,怎么着了他的道呢?”
吴千羊可怕她,攥住了银子,撒腿往酒肆跑,再也不给小颖仙说话的机会。
不多久,吴千羊拎着沉甸甸的葫芦回来了,并把余下的钱如数奉还。此时面也好了,摆在面前,他乖巧的坐下,大口吃起面来。
这面普通,再平常不过的阳春面而已,跟云叶山庄的伙食差了十万八千里。吴千羊却吃得津津有味。整齐的面,清澈的汤,再点缀上零星翠绿的葱花,倒也赏心悦目。赵子牛吃着花生,就一口酒,再挑一筷面,快意无限。三人半碗面下肚,小颖仙也勾起馋心来,又找老板煮了一碗。
很快,面就端了上来。
“店家,这儿离县城还有多远?”赵子牛问。
“四位是往城里去?不远不远,沿着这河一只往南,过一个村,一片野,看到那向阳桥就说明到了城里了。那城里好啊,吃的、喝的、玩的都有,比这野村里齐全多了。”
“那城里都有什么好吃的,什么好玩的?”
“您这么一说我可就来劲了,说不完的,您就坐着光听我唠,怕是要说到明个早上去!要说最有名的,就是那咏春楼和剑仙庙了。楼里有好菜好酒,庙里有剑仙。尤其是是那剑仙庙,当真是栩栩如生,风流潇洒呀!”
“剑仙?敢问那庙里供着的是哪位剑仙呀?”
“张怀鹤,张剑仙呀!这您没听过?当年张剑仙途经那城里,见官僚腐败,民不聊生。一怒之下,剑斩马王府,可谓是当地的一段佳话呀!既然路过了,就一定要去看看。”
小颖仙听闻,放下筷子,看向赵子牛。
赵子牛举杯当空,大饮一口。
“去看,一定会去看。剑仙这世上能有几个?可得去一睹他老人家当年的风采。”
席散,小颖仙付了面钱,四人又上了路。沿着河岸的官道一路南下。
“是他?”
小颖仙几次偷看赵子牛,还是没能忍住,问到。
赵子牛如实的点点头。
“老剑仙一生光明磊落,刚正不阿,没想到却草草而终。”
小颖仙叹了口气,那人的大名,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光是他的事迹,恐怕说上三天三夜都没个完,可如今呢?一切不过是过往的烟云而已。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徒增伤感而已。”
小颖仙点点头,始终不忘老剑仙的风姿,天地少有的无瑕之人。
“这孩子,倒跟他老人家很像。”
“我倒觉得他像我,各个方面。”
“论品行,一千个赵子牛也比不上他。可论资质嘛……”小颖仙顿了顿,“或许他可以成一个了不起的阴阳师。”
“只要开心,做什么不好!”
“就决定是他了?”
“这天底下也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吴千羊小跑到河边,蹲下身子,拾了一枚鹅卵石在手里,用衣袖擦拭了个干净,对着太阳看了一眼,很是喜欢。江茹就在他身后,还是像以往那样跟随着他。吴千羊把手里的鹅卵石放到江茹手里,叫她不许再靠前。自己又弯下腰,重新捡起一块来,拿在手里,同样的欢喜。他拉着女孩的手,上了岸,继续跟在两个大人身后,望着流水旁的人家。
如面馆的老板所说,又过了一个村,宽敞的野呈现在面前。
“话说仅仅依靠那个不人不鬼的管家,当真能查出云叶山庄的秘密?”
“不好说。当时的局面也看到了,都烧了个干净,要从云叶山庄入手已经不可能了。至于你说的那上清道人,谁都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跟大海里捞针一样困难呀。眼下也只能将希望寄予那管家了。”
小颖仙话音刚落,其腰间的玉佩竟如银铃一般响了起来。小颖仙解下玉佩,急切的四处张望。
茫茫原野之上,只有一棵柿子树孤独的站立着。
赵子牛抬眼望向柿子树,解下酒壶,饮了一口酒。
“上了你的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