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小水吧里,灯光色调是偏昏暗的暖光色,张远不断地使劲吸着已经喝完的饮料,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乱糟糟的头发盖着脑袋顶,一头扎进水吧座位提供的抱枕里,双手捂着脸,像个社会失意者,无业游民。说来也是,他离失业也只是一步之遥,一念之差。
他都不知道怎么和顾琳还有父母说,假如没有那个电话,现在本是家庭美满,无忧无虑的舒服小日子。其实他心里也没个打算,升职也不是,裁员更不是。被现实的“五行山”狠狠的压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淦!”张远怒锤了那个黑色的抱枕,发泄情绪。
这烦躁心情也无意吃午饭了,张远一个人去商场的底下大超市买了两听啤酒,打算喝两口闷酒消消愁。
他平常是个一滴酒不沾,一根烟不抽的乖巧大男孩,只有和老朋友聚会或是每逢困境时才会去喝酒,烟是绝对不会抽的。
在小的时候张远就厌烦了自己父亲的嗜酒成性,还有停不下来的香烟。要是这两样下了嘴,张远父亲有时候就会醉醺醺地大声训斥自己和母亲,甚至掀桌子摔酒瓶。
所以,张远从小就对自己定下了要求,长大后绝不像父亲一样,妻儿和孩子是无辜的,用他们做自己的出气筒是愚蠢至极的人。
打开易拉罐的拉环,刚喝下一口,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是张远的对桌同事打来的。
“喂,李哥,咋了?”张远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叹息声:“唉,小张,你是不也被裁员了。”
“我?没啊?”张远疑惑地问。
李哥先是愣了一下,才说:“我看你今天没来还以为你也被裁了。”
“也?”
“实话跟你说吧,哥被裁了,好家伙,上个月还告诉我快晋升科长了呢,淦!真特么的不是人……”李哥抱怨三连。
张远听后连忙安抚他:“是啊你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容易。对了,还谁被裁了吗?”
“好多人呢,咱们科得有四五个。说句不好听的,我估计就是这个新来的曹弘干的,把哥几个老员工裁了给他的人让位置,真特么孙子!”李哥已经暴跳如雷,怒发冲冠。
翻翻微信里的朋友圈,因裁员而抱怨的动态也是一条接一条。
不过,平心而论,这几个被裁掉的人也实在是理所应当。企业终究不是慈善院,不收留无能之辈。
他们几个都是打惯了单位纪律的擦边球的老油条,上班假勤快,人前人后两个样,爱拍领导马屁,典型的双标狗。被批评了也只是改头换面,不痛不痒,解决不了根源问题。
若不及时清理这些“小白兔”员工,企业也容易发生死海效应。
张远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找了个公共座椅坐了下来,闭着眼冥想。
听了一个电话,翻了几下朋友圈,却让他慨叹万千,要是真的被裁员丢了饭碗该多么可怕啊,去当一个吃老婆软饭的小白脸?这可要不得,抛下面子不说,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渐渐的,那个内心的想法也涌上心头-去凯落市当处长,大不了以后再想个办法调回来。
当然,这只是他比较倾向的打算,还是要征求顾琳和父母的意见的。
这个问题无法回避,逃不掉的。
除了父母外,顾琳是他最亲的人了,既然今天晚上曹处长就要答复,那么下班后必须找顾琳商量商量了。
于是张远起身离去,坐地铁到了顾琳公司的写字楼下等他,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冰棍,想着给顾琳和她的同事姐美们解解暑。
六月份的天气闷热,今天的太阳比往常更毒,烈日当空。张远不得不把媳妇外套脱下来,搭在一只胳膊上,还不时把里面被汗浸湿的白衬衫揪来揪去,散发热量,自己造风。
过了一小会儿,张远看了看手表后便往写字楼的出口望去。果然,很多个三五成群的漂亮小姐姐们挎着小包出来了。
在纷纷攘攘的人群中,张远一眼便认出来了自己的女朋友,扶了扶眼镜,捋了捋头发,挥着手大步走上前去。
“呀,你怎么来啦?”张远面前不远处的顾琳兴奋地抱了上来。
“我们今天早下班,就接你来了。来来来,大家吃冰棍,里面有好多样儿的,随便拿就行,别客气。”张远回答后便热情地敞开手里的塑料袋给顾琳周围的姐妹们。
“哇,你老公真好。”
“谢谢啊。”
“佟姐有福气啊。”
“我最喜欢吃绿舌头了。”
周围的同事们纷纷致谢,十几只手下去后大塑料袋很快就空空如也了。
张远和顾琳牵着手向他们告了别,坐地铁回了家。
一路上顾琳一直抱怨着:要是有个自己的车就好了,天天挤地铁麻烦得很。
不过很快顾琳就又变了主意,又夸赞起挤地铁来。
“为什么?”张远好奇地问。
“你傻啊,早晚高峰马路上多堵啊,开车不得天天迟到。再说啦,开车咱俩还能一路上拉着手回家吗?”顾琳说着又使劲攥了攥张远的手。
张远看着她笑了,也把手拉得更紧了些。
曼斐是是首都,人多车多,给车上牌子得摇号才行。但摇号是玄学,有的人一次摇中,有的人要一辈子也摇不到。张远便是后者,有了车本就一直在摇号,直到现在也沓无音讯,不然他早买车了。
今天是周二,轮到张远刷碗,任务完成后从厨房里出来便把顾琳正在看的电视关上了。
“干嘛呀?快打开!”顾琳叫着,剧情马上就要到高潮部分了。
张远没有再次打开,而是把遥控器放在了一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严肃地说:“说真的,现在有件挺重要的事得和你商量商量。”
“怎么了?”
张远把手机拿出来,点开他和曹弘的聊天界面,上面正是今天早上电话里的原话,快到规定期限了,曹处长又打字问了他一遍。
顾琳看了以后撅起了嘴,低着头,也有点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问他:“啊?你…你别吓我啊,这……真的假的?”
“没骗你,这是我们新换的处长,一上来就各种裁员,表面上是个正人君子,背地里挺狠的。”张远收起手机来,不开玩笑地告诉她。
顾琳随后询问了张远的意见和想法,张远如实说了,并把两个选择的后果及其影响一一列举出来。
小两口从在一起到现在还没什么大坎,一切都一帆顺风,只是这次,碰上了。
“唉,你们这处长也是奇怪,这两个选项根本没啥联系啊,被裁和升职,差距好大。公主无语。”顾琳叹了口气。
这一叹气让屋里的沉默了许久。
张远抬着头看着天花板,也是一脸无奈,搂着顾琳的腰说:“其实我倒是无所谓的,爱调哪调哪,就是怕你一个人在这太孤单了,一起去的话你这事业就前功尽弃了。”
“嗐,其实没事啦,涨了工资总比没工资好,每周坐高铁回来一次就好了嘛,现在交通这么便利。先别和咱爸妈说了,反正你周末回来照样可以看他们。”顾琳强忍着泪水把头靠在了张远的肩膀上,尊重了他的选择。
张远稍后给曹弘回了电话,选择了被调走到凯落市,另一头正坐在办公室里的曹弘挂断电话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张远和顾琳也不得不被迫开始异地恋,因为一个特殊的使命而身隔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