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笑生得知对方送去了大森医院之后也只是笑笑，他并没有立马过去探望，反而回了顾家老宅一趟。
有些事情他可以不知道，但是顾老头不可能不知道。
本来打算叫上梁知一起，结果梁知那丫怂的一批，一下班就溜没影，也不知道是干嘛去了。
车刚开进院子，梁管家还是像往时一样，乐呵呵的在大门恭候着。
“诶！笑生！可真会挑时候，今日刚到了澳洲的大龙虾，生猛着呢！晚饭梁伯整给你好好尝尝啊！”
“嗯，梁伯，爷爷呢？”
“在书房呢，听说前两天收到副别人珍藏的字画，正爱不释手着呢！”
“那我先上去。”
“诶诶好嘞！我待会儿喊你俩啊！”
不由纳闷，老头真是奇怪，明明半个文盲，退了休倒是会欣赏字画了。
顾笑生站在书房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进就是了。”
门应声而开，顾老爷子显然没想到他竟然回来老宅了，又惊又喜，把字画一叠赶紧招呼顾笑生进来坐。
“听说您得了一副好字？”
“唉……借给我看看而已……”
顾老爷子唏嘘的摇了摇头，轻轻摸了下字画带有暗纹的背面。
“这字啊好是好，好极了，可惜啊，木太秀于林果然不是什么幸事。”
顾笑生此刻可没有欣赏字画的心情，干脆直奔主题。
“爷爷，今天顾氏的新闻有看到吗？”
“怎么了？”
“安华突然吞占多家股权，企图进入各家董事会。”
“安华？”
“嗯。”
顾老爷子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有听说过，好像是这两年科技版的新秀？”
“是的。”
“不应该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想拜托你查查。”
“嗯，小事。”
顾老爷子一边答应一边拿起字画，走到收藏架前，重新摊开后仔仔细细地卷起来。
顾笑生看着他背影，突然说。
“你……还记得尹政吗？”
老爷子卷纸的手顿了顿。
“嗯……”
“那，方便给我说说当年的事吗？”
“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你不是一直讨厌我们在你面前说起那孩子吗？”
顾老爷子又小心翼翼，把字画放到收藏架上层。
“我上周见过他。”
老爷子动作一顿，没有作声。
“是机密吗？”
“是。”
“……那我怎么不知道现在李一城在圈子里的地位居然越到我前头了？”
“……”
顾老爷子转身来定定的看着顾笑生。
两个孙子之中，他最疼爱的就是顾笑生。
虽然他调皮但他够机灵，虽然他放肆但他够狠辣！
他是一个天生的将才。
但他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忠诚！
忠诚得，差点把自己的命都白白搭没了。
当然，这也是优点，一个当兵的，如果不忠诚还不如当条狗。
只有忠诚于家族才能打败对手。
只有忠诚于上级才能击退敌人。
只有忠诚于国家才能保卫人民。
顾家世代从军啊……
说到底，靠的无非就是这些别人眼里的愚忠罢了，他更是比谁都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子孙能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但是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那年那幕他永远也忘不了！
大家都忘不了！！！
“老头，你以为不说我就不会自己查么？哧、”
“笑生！”
“怎的？又打算说了？”
“你别掺和进去！！”
顾老爷子激动得紧握着拳头。
“给我个理由？”
“会……死。”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笑生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仰天大笑。
“老头，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理由。”
“是你觉得我管了商业十年就必定成了个贪生怕死之辈还是怎的？”
“这个理由，对我，是个侮辱！”
“你和父亲曾经说过，人这辈子可以有怕的东西，但唯独，不、能、怕、死！”
顾笑生定定的与顾老爷子对视，丝毫不让。
一个眼神锐利如鹰，一个凶狠如鲨。
顾老爷子看出来孙子的心有不甘。
顾笑生也看出老头的用心良苦。
双方僵持片刻。
最后还是顾老爷子让了步，他移开视线，转过头看到桌面上鲜艳夺目的旗帜，在桌子的后面他看到了自己的勋章。
挂满了整整一件衣服。
沉甸甸的，正如同他肩上的责任。
如果要他此刻回到当年再做一次选择。
他还是会让笑生去的……哪怕是……去送死。
这，就是顾家愚忠，顾家的蠢傻。
“再等会……再等会吧……”
顾老爷子仿佛在跟他说，又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好。”
顾笑生看着老爷子已经全白的发，担了这么久顾家的大梁，一定，很累吧……
身处旧屋，儿时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他还记得当年偷偷糟蹋过梁伯精心布置的花院，然后被老爷子满屋追着打的情形。
在楼梯玩山地自行车，却被老爷子从背后一脚踹飞的狼狈时候。
调皮把老爷子的宝贝勋章藏到树上的鸟巢里，结果老爷子发现后三步并作两步身姿矫健地爬上树冠，出人意料竟然没马上揍他，而是紧张得直接就坐在树杈上数数的样子。
只是而今，老爷子已经跑不动踹不动，也爬不上树了。
不过一瞬，江山依旧，英雄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