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东一进家门就感觉凉飕飕的,前面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娜在压着怒火。
肖红也说:“小东,你怎么才回来!你姑丈去哪个医院了?喉咙卡刺怎么还要住院啊?这么大个事也不跟我们说!”
“我说了啊,厂长要住院观察几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现在也不方便探望。到时候检查出来就知道了,龙哥在医院陪着他呢,没事的。”
早知道是这阵仗他就不回家了。
梁娜睨了一眼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的人,声音很冷。
“真是你们的好儿子,一心向着郑大龙!”
梁勇无言,默默喝茶。
“姐你这说的什么话,事出紧急,小东不也是为了姐夫好!”肖红赶紧搭腔。
“我先上去了。”梁小东可不想大晚上被审问,有点不耐烦了。
“你站住!”这声喝斥让全场都安静下来。
梁娜瞪大双眼,“敢情我是外人?我没知情权,我还不配去探望,是吗?”
肖红就怕她把火力对准自己儿子,赶紧向丈夫使眼色。
梁勇终于开口:“这样证明没事,要是真有事能不叫你去吗?况且刚才他也给你发信息了。”
收到郑开山的信息后梁娜就马上给他打电话,哪成想打了几遍都不接,最后还关机了。
听到这话更加怄气:“最好是没事,大家都看到了就我被蒙在鼓里,医院还不让我去,这是什么意思?”
肖红拉着她的手安抚,“就住院几天,男的去照顾着也方便,回来后还不都得靠你。”
这时梁小东接收到母亲的眼神信号,悄悄溜回房间。
站在主任医师办公室门口,郑大龙有点茫然,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一条线,从侧边经过都能感受到一股凌厉感。
主治医师看过郑开山的检查化验单后,便带着郑大龙来到了这里,现在让他在门口稍等片刻。
看着墙壁上的介绍,黄爱萍,主任医师,医学博士,擅长各种恶性肿瘤的化疗和生物靶向治疗。包括肺癌、乳腺癌、胃肠道肿瘤等,其他消化系肿瘤(食道、胃、胰腺、肝脏、胆管)的综合诊治……
“请进来吧。”门打开了。
郑大龙感觉双腿像被灌铅了一样,很沉重。
听完主任医师的自我介绍,进入正题。
黄主任:“通过今天的检测结果,还有前几天做的这几项检查,可以确诊您父亲患的是食管癌。”
她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见对方不吭声,继续说:“现在还在判断他的症状是处在什么阶段,可以肯定的是,已经过了早期。”说着打开了投影,给他看片子,各项检查结果,解释诊断依据。
看着一个个影像,郑大龙有些失神。
静默了一会儿,直接问黄主任:“要怎么治疗?”
黄主任回答:“根据患者的情况,首选当然是手术治疗,我们也尽快开会研讨治疗方案。手术前先做放疗,放疗后要休息4个星期才能做手术。”
“……”
郑大龙稳定气息,说:“请问治愈成功率有多少?”
黄主任放下激光翻页笔,转头看他。
“只能说先采取治疗措施,早发现早治疗,治疗效果和患者身体素质决定他存活期有多长。”
觉察到他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在抖动,黄主任转移视线。
“食管癌早期不严重的话很难被发现,很多病患都是通过体检做胃镜才查出来的,查出来后多数都是中晚期了。”
郑大龙又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口。
“我们会尽力,家人需要做的是配合治疗,最重要的是调整心态。你们心态好病人心情才会好,这样有助于治疗。最后就是,多陪伴他。”
郑大龙默然地点头。
今天医院的消毒水味异常刺鼻,这股味道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中枢,郑大龙急切的想逃离这个地方。
走到医院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和一支打火机。平时不抽烟,但此时恐怕只有尼古丁才能冲散一点喉间的苦涩。
陈露思下车后正想给他打电话,抬眸便发现了他站在便利店旁边,弯着背靠在石柱上。
今天是他爸检查的日子,她忙完工作后算了一下时间就过来了,没提前告诉他,想着到医院后再联系的。
陈露思走过去,咳嗽一声,问:“你怎么在这?”
郑大龙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到来人后想把烟摁灭。
陈露思制止了他,“没事,抽吧。”
提议:“你在医院一天了吧,去那边走走?”
“嗯。”
猛吸一口,烟烧到了指尖,郑大龙用手摁灭烟头丢进了垃圾桶,两人往花卉公园的方向走去。
陈露思主动牵起他的手,食指还残留着刚才掐灭烟头留下的温度。
默默地走着,谁也没讲话。
倚着栏杆站在湖边,晚霞若隐若现,一池湖水平静无波。
湖边的倒影清晰可见,偶尔几片叶子掉落也只能掀起微微波澜。深不见底的湖水能容纳一切,彷佛也能让注目的人忘掉一切感受。
郑大龙看得有些出神,最后晃了晃脑袋,轻笑出声。
“我居然有16年没和我爸一起吃饭了。”
他觉得很可笑。
“我妈走了之后我就没在那个家呆过,很多次都想离开。”
轻顿,“高考前我故意休学,他把我逮回去一句没说,让赵叔在工厂带着我……”
陈露思看着他的侧脸,很想伸手拂去他眼睛里的哀伤。
“我知道这些年他为我做的一切。”
只是他画地为牢了,很难走出来。
她又想起那天在白鹭湖的男人,平淡坦然地讲诉他的这些过往,表情和现在很像。
郑大龙微微仰头,天空也如湖水般澄澈,风景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