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靛蓝色,漆黑色,暗海兰色,青金色,赭色,烟白色……列位天体行于星空,颜色迥然,按照既定轨道旋转,仿佛提灯人巡视森林,辉光照彻如荒漠的黑暗宇宙。
缩小,再缩小……星团,星云,数目无计的多星系统构成似乎在旋转的,带有无尽极光的星系……宇宙岛屿的奇丽景观千千万万展现,他却无暇欣赏。
因为某个坏笑着破坏气氛的女人。
“为了维持存在而存在,国家的意义就是这么奇怪又合理,而分出诸多国家的文明有时候是很傻逼的。”
“但是不这样做,就无法在流血中升华,万物的法则就无法被这些短命种挖掘,况且这也是规避终零的方法之一……任何事物都有代价,这就算是前进所必须付出的嘛。”
“在未知的黑暗中瑀瑀前行,尽可能地发着不知道何时便会熄灭的光,不觉得很美吗?”
她轻轻抚弄手指,顽童似的朝身侧的虚空勾了勾,世界转瞬成为她的玩物。
那些无尽光年外燃烧的美丽群星一刹缩小到玻璃珠大小,穿透空间移动到身前,不断在她纤柔的指尖绕转,为此等凌驾宇宙之上的尊贵存在献上歌舞。
“那么,这些文明该怎样前进?不断付出代价吗?”他轻声问道。
“我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只是一只鸽子哒!”
她吐了吐舌头,身形变幻,转换成一只全身洁白的鸽子,乌漆的眼珠转动,流露出人性化的戏谑,将那些星辰吃糖豆似的仰头吞入腹中。
“咕咕,文明的路,只有文明知道。”
沙雕地叫了两声,她忽然话锋一转,教导起完全不相关的东西。
“这是第一堂课,你要记好了。”
白鸽振翅高飞,在毫无空气的真空中围着他飞了三圈,立在他肩上,明明只是只鸽子,却能让人感受到认真的神情,怪诞而不可思议。
“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让身边的女士独自一人,这是最重要的一课。”
隐晦的淡金色藏在眼底,她严肃道。
“……啥?”
……
柳飞青至终还是没让洛谱背着,走到没人的地方,洛谱蹲下来,掌心灵力汇聚,治好了她挫伤的脚踝。
这位少女正为自己的裙子感到淡淡的欣喜,但洛谱却想起那套华美繁重的青裳,那套衣服是更独绝的美,可惜撕裂了一块。
在那等灭世的烈焰下,蹭着边儿法器便失灵了。
从道路对面洗手间出来的谢锦眼眶微红,好像哭过一样,她说是眼睛不舒服,用水洗了。
洛谱凭借敏锐的直觉发觉事情不简单,但迟钝的直男脑子完全想不出怎么了。
女人总是莫名其妙。
一掷千金成功博得佳人一笑,但比起救命之恩,也算不得什么,就是下三个月零花钱对半对半对半开……嘶~这么说好像亏了好多啊……
洛谱更在发愁怎么让她恢复记忆,总不能一直贴在身边吧,安然某个在治疗方面专业的朋友不知道靠谱不靠谱……
另一位不知道怎么回事,洛谱也不敢说话,也不敢问。
一直磨磨唧唧逛到快晚上,想起上一次也是这个点发生的事情,洛谱不由心生警兆,强迫症让他打算离开,却还是发生了问题。
起因是一口水引发的血案,之所以说是血案,是因为这件事怪不得洛谱,实在是他也没想到,譬如飞来横祸。
口渴了要喝水是很正常的事情,出门没带水杯买了几瓶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当你带着两个美少女做这些事情,就会产生化学反应。
柳飞青趁他不注意,把他的喝过的水喝完了,喝完了还舔了舔嘴,疑惑地看着开口要阻止的傻眼了的洛谱。
本以为闷闷不乐一下午的谢锦会生气,回顾时却只剩下一个背影。
“差不多了,我回去了。”
她有气无力说了一句,身影随即消失在拥挤的人海里,洛谱倒是尝试跟上去,可顾忌力量,喧闹的人群不论怎么挤也跨越不了。
无可奈何,洛谱当时也没想通,加上人群拥挤,脑子一抽,干脆不追了,就放任她离开。
现在想起来,他就应该不顾一切追上去。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这一别,就是五个小时。
和柳飞青回去后,他打了电话也不接,消息不回,家里也没人,洛谱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就是在最难过和生气的情况下,谢锦也不可能会四个小时毫无音讯,且深更半夜不回家。
出大问题。
本来想报警,后来又想了想,迫不得已动用了保底手段,按照谢锦身上布置的灵气道标寻去,却赫然发现她在某座离下午的步行街不远的写字楼里。
深夜十分,洛谱站在灯光熄灭掉的大楼底下,周遭是在秋夜不该出现的,朦朦胧胧的雾气,阴寒刺骨,似乎有什么不可知之物正悸动着。
纵然灵觉微微示警,洛谱却没有后退的打算。
搞事情搞到自己头上了,这能忍?
那就让你长一次教训。
……
出乎意料的,深夜的大楼里,电梯竟然坐满了。
眼看着快十一点半,一座电梯里算上自己有八个人,中年上班族,一对母女,不知道是肾虚还是熬夜导致的黑眼圈很重的宅男,拄着拐杖的老人,长发的艳丽女子……
奇怪的是,这六个人似乎都是从地下坐电梯上来的,唯有洛谱和一个看上去颇为潇洒的青年是在一楼一起坐上电梯的。
先不管这些,道标在他靠近之后更加精准,锁定在顶楼,也就是说谢锦在顶楼,只要上去就好了。
洛谱有预感,不会这么简单。
身旁的潇洒青年在低头看着手机聊天,洛谱挪动眼眸,在看到某样东西的时候察觉了异样所在。
除了自己按的顶楼,潇洒青年按的十五楼之外,再没有闪着橘黄色光的按钮——这意味着剩下的六个人……统统没有要去的楼层。
为什么统统没有要去的楼层呢?在这深夜?六个人在电梯里打麻将吗?
电梯里的白炽灯坏了一角,有些暗,给人以阴森的感觉,其他人都低着头,面孔在暗淡的光下模糊,无人出声,嘈杂的电梯隆隆运转,似乎是在上升,可是都过去两分钟了,一次也没有停下。
一切都极为诡异,就好像……这座电梯通往另一个世界……
然而异变突生。
“一。”
毫无前兆,角落里的老者突兀出声,声音嘶哑低沉。
“二。”
紧跟着报数的是一旁的中年上班族,同样简洁,同样毫无生气。
一对母女中的母亲报了三,俏丽女子报了四,黑眼圈宅男报了五,母女中的女儿报了六。
低头玩手机的潇洒青年终于发觉了不对,鸡皮疙瘩起了一圈,先是环顾四周,慌张的视线定格在这座电梯里似乎是唯二正常人的洛谱身上,恳求般用眼神示意。
尽管感受到了视线,放开灵识观察的洛谱对他摆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开口,自己反而开始思索,并无开口的意思。
没办法,害怕的青年只得颤抖着出声报数,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字。
“……七……”
似乎永不停止的电梯又恢复了安静,继续上升着,所有人如等待审判般等待着洛谱最后报数,但许久后他依旧没有开口。
像是僵硬的尸体,发出好比生了锈的机械的“嘎吱”声,人们不约而同的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动作生涩不自然,恰如提线木偶。
面容是不含血色的惨白色,胜过白绢的白,眼神中不夹杂任何思维,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洛谱,那意义很明显——
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