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冷似乎无比漫长，阴雨延绵的时候更是难捱，很容易误以为这灰暗是无边无际的。世界是空洞洞的冷，寒风肆意，树木无叶，横冲直撞。
张晓萌出院后整日闷在家里，这天找了个理由外出，对父母说是去找朱盼。现在朱盼是最好的挡箭牌，成绩优异，人品可信，张晓萌的父母自然不会多想。
两人仍旧约在文峰公园碰头，张晓萌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长款羽绒服，像一支行走的胖胖的红色彩笔。朱盼老远就一眼认出了她，沉郁的心情因她的衣服多了一抹亮色。
“你身上的红疹子好全了吗就出来吹风？”朱盼问道。
“哪那么娇贵，我也是一激动就把自己酒精过敏这事儿给忘了，”张晓萌边说就边挽起朱盼的胳膊，一副撒娇状，“再说，要不是江一齐提起，我哪记得小时候被他害得过敏过一次？”
“得了吧，人家把你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你不感恩还怪起他来，莫名其妙！”朱盼确实有些替江一齐鸣不平。
“行行行，你俩就是一伙的，不说他了。”张晓萌冲着朱盼别有目的地嘻嘻笑着，“饿了吗？我们去吃麦当劳啊！”
朱盼皱起眉，不可思议地看向张晓萌，摸了摸她的额头，调侃道：“不发烧啊？那地方有那么好吗？不准去！”朱盼这才恍然大悟，张晓萌约自己不过是个由头，她的真实目的是去麦当劳见李渊。她心里默默寻思着什么时候才是告诉张晓萌李渊当晚对她的恶评的最佳时机。显然，大病初愈时是不适合听到这种话的。
张晓萌明知朱盼对李渊有偏见，可见了棺材仍不掉泪，软磨硬泡了半天，而朱盼一时又无法开口说出真相，只怕伤了张晓萌，无奈之下，朱盼只好陪着张晓萌去了李渊工作的麦当劳。
下午三点多的麦当劳人已经慢慢多起来，两人进店后先环顾一圈，并未见到李渊的身影。张晓萌便上前点单，假装漫不经心，像是顺口问道：“你们店是不是有个叫李渊的人？”
“走了，请问您还要点喝的吗？”服务员似乎对李渊不愿多提。
“走了？”张晓萌有些难以置信，惊讶地反问一句。
“是的，前几天就辞职了，估计出去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您要再点点喝的吗？”服务员是李渊的室友，但从他的语气中看得出他并不怎么喜欢李渊。
“不不不……不用了，多少钱？”张晓萌一时间怅然若失。神情都恍惚了些。李渊为什么要辞职？是因为自己吗？他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张晓萌满脑子像跑火车一样，每一节车厢都装满了李渊的种种。
朱盼但是很满意这一趟跑空，见不着人失望一下总比见着了越陷越深来得划算。
下午三点的阴沉的冬天，像是把时间开进了隧道。天黑得快，路灯亮得慢，世界的黑暗笼罩张晓萌。
朱盼划着手机，看到校干群里刚发的分班名录，自己果然是理科一班，江一齐的总分高出自己八十六分。她倒是意料之中，果然是附中状元，但也会奋力直追。再往下划，倒数第三名有张晓萌，激动地把手机递过去。
“恭喜，进去理科一班了！”
“分班名单出来了？”张晓萌一把接过手机，看到的正是朱盼看到自己名字的地方，她立即往上划到底，着急地寻找。
“江一齐朱盼……”张晓萌越看脸色越难看。“找到啦……”说着张晓萌兴高采烈地把手机递还给朱盼。
朱盼一看，是了。她的兴奋就是为了找李渊的名字，只是没想到李渊的名字竟然在倒数第一个！！！
另一边，江一齐的中国地质史的论文在《中国论文刊》发表了，他离自己地质学家的梦想又近了一步。江一齐从电脑里面抽身到阳台上散散心，他眺望着远方，林立的高楼并没有他向往的自然。
张晓萌发来消息，他设置为“置顶”和“强提醒”，很难遗漏。
“江一齐童鞋，恭喜你，高中剩下的两年半你还是和我在一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一条消息下面有好几个表情包。
江一齐查找分班名录，第一要找的是张晓萌的名字，他自然是从后往前找。却没想到第一眼看到了李渊的名字，瞬间如鲠在喉。
白昼酒吧里已经人来人往，到这儿的人大都成群结队，一大团或一小团地聚集一起。李渊今天是第一次开唱，他喜欢这个地方，它的冷漠，它的包容，它的音乐……如此种种，没人在意白昼酒吧里的你是个怎么样的人，大家只管自己开心快乐。李渊急需收入，麦当劳无法满足，白昼酒吧的试唱过了他就能预支一个月工资，给自己和母亲租个房。
阿雅建议李渊唱摇滚，纸醉金迷的氛围里再合适不过。她现在很满意，因为李渊与她在音乐上的话题越来越多。
只是李渊没有选择阿雅喜欢的《梦回大唐》，他不喜欢和自己名字相关的云云。最后李渊唱了黑豹乐队的《Don't break my heart》，他的声线驾驭起黑豹的歌倒也是游刃有余，阿雅不禁惊叹这家伙简直就是天生的歌手。
再加上李渊的花言巧语，唱完后特意说明这首歌先给他的姑娘，说完看了阿雅一眼，阿雅由此对李渊的崇拜多了一些。虽然阿雅是个清高的女生，但谁又能抵御在同一喜好里比自己更胜一筹的人，他流淌的才华像皎白月光洒向阿雅。
舞池里的人们尽情放纵，又有几人是来认真听歌的呢？不过酒吧老板被李渊的才华所吸引，当即支付了李渊两个月的工资，要求他每晚来驻唱，一场至少三首歌，加歌另算。
李渊签了合同拿了钱，谢过老板后便和阿雅先行离开了酒吧。一出酒吧，室外的天也是一个模子的黑，他搂着阿雅的胳膊，心里倒多少有些安慰，在她额头使劲儿亲了一下，作为感谢。阿雅回了他一个吻，心悦诚服。
李渊回头看了眼酒吧，又抬眼看天空，反正是黑，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