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人眼中,朦胧的好感可以就是那一刹那间的眼神对视。
陈梦迟以前班上也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或多或少的,他产生过一些好感,小姑娘们也被陈梦迟所吸引,毕竟帅气可爱的小孩谁不爱呢?但陈梦迟可以说一句,眼前人是他见过最美的,你可以用一朵粉花来形容十一二岁的少女,女孩因为奔跑略带零乱的甜蜜气息离他很近,白嫩的脸上多了些粉红,就像是半熟的桃子,甜美多汁。
他看的有些呆愣,又马上回过神来想起母亲安顿的事情,不好意思道;“你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人家,我妈妈想让我来借梯子。”陈梦迟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他是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和这个女孩说的,自然而然的他害怕女孩听不懂自己的话。
但明显这是多余的,女孩没有嗤笑,她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呀,我去叫我爸爸,爸爸!新来的邻居借梯子!你快出来呀!“陈梦迟觉得她很爽朗,明快的像个小太阳。
女孩黑溜溜的眼珠子不断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她转过身打量着这个同龄男孩,“我叫谢梦丽,你呢?”“我,我叫陈梦迟。”说完后他又红了脸,他们离的有些近,两个小孩眼底是彼此的倒影,他有些紧张的把手背在身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比他开朗不少的女孩,他羡慕这份油然而生的自信与开朗,这比内向的他好很多。
少年人的心思很单纯,对这个东西、这个人有好感,就特别想靠近他/她。谢梦丽从旁边的空地传来响动时便注意到有人来了,不是之前那些装修队,而是确确实实的邻居;旁边的房子是在一年前开始修建的,谢梦丽对未来的邻居充满好奇,她一开始希望隔壁可以住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小姑娘,这样子她们能一起过家家、跳皮筋,但直到刚刚陈梦迟的出现,打破了她一年的梦——来的是个男孩,梦丽在听到门外声音是个男孩时有些许失落感,但打开门的一瞬间,陈梦迟撞进她眼中,她觉得自己的加快了速度。
她所学的词语有限,不能让她准确形容出自己的感受,但她知道那些美好的词汇一定是为此刻他们的相遇而描绘,少年少女在槐花树下构成了一幅秀丽春景图,枝头上的槐花瓣轻轻落在谢梦丽的发梢,陈梦迟觉得以后不管他见过多少女孩,谢梦丽一定是最令他印象深刻的那个。
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过程中,谢梦丽的爸爸出来了,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男人,可靠而亲切,他猜谢梦丽的性格一定是随了她爸爸,谢父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然后朝着陈梦迟露出笑容,“小伙子,来借梯子吗?伯伯帮你搬过去吧,小丽,你怎么不让人家进来吃点水果呢,你这孩子该不会是看着人家小孩这么帅,看的忘记了平时爸妈教你的礼貌了吧!来,小伙子,进来先吃点水果。“
这是一种在陈梦迟父母身上找不到的亲切感,他的父亲是沉稳内敛不善言谈,母亲是急躁且不够耐心的性格,而谢梦丽的父亲现在所展现出的是一种他渴望的关系。
“不了,叔叔,我妈还等着我借梯子。”在多的话语他好像也说不出口,父母对他的教育无非就是别惹是生非、看见长辈问好、别顶撞这些,礼貌是教给他了,但他依旧缺乏与人沟通的技能。
“那好,伯伯帮你把这梯子搬过去,能帮到你们一家的尽管来找我!“他也不好拒绝,况且一个小孩子确实没力气把那把梯子搬过去。
他逗留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在母亲眼中就已经很长了;刚进院子,就听到了母亲的喊叫,他也许又要被骂了,“你这傻小子,让你去借个梯子,怎么这么久才借过来,就属你寡话多!”
其实也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吧,但这种很冲的语气却仍然在他心上划了很多道细小的口子,直到有一天他再也忍受不住时,那些伤口就会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直逼人要害部位。
他习惯了这些言语,转头却看见谢梦丽一脸的惊讶,很显然,谢梦丽生活的环境要比他好很多,至少她的父母不会随意谩骂她;年少的生活其实就是由父亲的叹息、母亲的谩骂和强势、以及小孩无声的哭泣组成的,原谅他,实在是想不起来有什么美好回忆了,除了落水照顾和他的生日外,母亲似乎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其余时候也是“傻迟子、傻小子”的挂在嘴边,其实他很希望母亲亲切柔软的叫他“梦迟”,但应该不太可能了,至少是现阶段绝对不可能。
谢父轻声地咳了一声,这才打断了陈母的话语;谢梦丽向她问好,落落大方的样子,这就是大人喜欢的类型吧,他也希望能得到大人喜欢。
“哟,这小姑娘真可爱,比我们家这傻小子强多啦!还会问好,真的就像是大都市的姑娘,懂礼貌,不像我那孩子,明明在城市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是没学会什么礼仪!也谢谢您帮我那孩子搬来梯子,您先坐会儿喝口水!“他母亲在夸别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忘记带上对自己的贬低,在过去,这没少成为他友情的裂痕,他的母亲夸完自己的朋友的时候,朋友总会带有一种胜利的微笑,就像是在炫耀,他承认他是嫉妒心作祟,但朋友呢?他们不该这样啊,不该在背后说他是没亲妈的孩子啊……所谓的朋友在享受尽自己母亲对他的赞誉后,反到是来嘲弄自己,真是不公平啊,所以他的一部分友谊链就那么碎掉了,那么谢梦丽呢,这个他刚认识的女孩又会怎么对待他?
谢梦丽向他父母表示了敬意后,悄悄地拉了自己父亲的衣袖,小声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如果他听得足够准确,貌似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谢父点点头,看样子是同意了女儿说的话。谢梦丽飞快地向他父母道别,在出门的时候还朝他眨眨眼,仿佛是什么暗号,但应该是他多想了;谢父爽朗的笑声响起来,他拍拍胸脯然后对他父母说;“我来帮您吧。日后就是邻居了!欢迎你们一家三口来到南淮村!”
这一点与自己的父亲有些相同,都乐于助人,但所不同的是自己的父亲不如谢父活套,父亲是老好人性格,谁都能指使。
他希望父亲能给自己起个榜样作用,亦或者是在母亲骂他时帮着岔开话题,但很少,父亲不怎么说话,也不爱说话,除非是他母亲骂的太难听,否则其他情况,比如说餐桌上的教育就是家常便饭,他父亲把教养的权利丢给了母亲。
三个大人都同意了,母亲对着还站在这的陈梦迟骂了一句;“还不去给邻居倒水!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会看眼色!”谢父这时候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做错了什么就被他的母亲这样说道,但至少他可以帮帮这个孩子;“小迟啊,你出去玩吧,这有我们三个就好,伯伯也不渴,小丽还在外边准备和你玩呢,快去吧。”
他能听出来谢父的维护,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父爱。
那个女孩还在外边,但她为什么刚刚会跑出去呢?还不待他想明白,就已经被谢父推出门外了,从这个视角他能看到那棵高高的槐树。谢梦丽就在他家门口,像是专门等他的样子,因为他看到了谢梦丽手中的玻璃球和几本图画册。
他这个时候有些庆幸,谢梦丽至少没有辜负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也许自己能和这个女孩处好关系?
“陈梦迟!陈梦迟!这边,在这边!”谢梦丽就像是怕陈梦迟听不到似的,喊得让他觉得旁边的槐树也像是听到了一样,他不自觉的露出笑容,如果谢梦丽不炫耀母亲对她的夸赞,那谢梦丽就是自己在新家的第一个朋友了,他希望谢梦丽可以不辜负他的信任。
谢梦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他,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塞在他手中,中间不小心碰到陈梦迟的手指,女孩的心思也隐藏在这小小的碰触之中。
“请你吃糖,甜的东西能消除所有的烦恼!至于你妈妈说的话,不要在意啦,我又没那么好,刚刚我还和爸爸说你很好呢,他也很喜欢你!走吧,我们去画画或者是弹玻璃珠子,比谁弹的远!”
真好,她和别人不一样。陈梦迟总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要和谢梦丽说,他和朋友总是有很多可聊的事,但面对谢梦丽他有些害臊和自卑,他羡慕谢梦丽有一个好爸爸,照这样看,她的妈妈也应该是个好妈妈,他觉得自己是太过内向的,说话还带有口音,而谢梦丽不仅会说本地方言,还能说一口普通话,这让他是艳羡的,他是满嘴的不标准普通话,他希望可以用另一种声音来和谢梦丽交流,但他知道语言这个东西强求不来。
他是不是可以和谢梦丽说这些问题呢?他们只认识了不到半天,他希望自己可以早些遇到谢梦丽,这样他们认识的时间会更长,而他们也会更熟悉,可现在他们就仅仅是邻居家小孩的关系。
谢梦丽就像是看出了他的烦恼,她带着陈梦迟来到他们家的屋檐下,“你看,从这里刚好能看到我家的槐树,这个眺望的地点我在去年就发现啦,你能从这看到树上的一切东西,你仔细看,那里有只鸟窝!只可惜我还不够高,暂时爬不上去。”说罢后摇了摇头,谢梦丽遗憾于不会爬树,但对于陈梦迟而言,以前放学后上树捉鸟是强项,他的语调都变得轻快起来;“我教你爬树!之前我是玩伴中爬树爬的最高的!”
“好啊,等我再长高些,你教我爬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谢梦丽还没想好违背这个孩童誓言的后果,陈梦迟嘴快道;“变了就让陈梦迟失去谢梦丽这个朋友,每天被父母打骂,还让他没糖吃!”这也许是他能想到最严重的后果了,他不想失去谢梦丽这个朋友。
“哈哈哈,你怎么能拿自己发誓啊,我相信你的,我还想说变了就让陈梦迟变成小猪呢,千万不要再说让父母打骂你这样的话!被打超级疼!不希望你疼的哭鼻子!快吃糖吧,吃完我们去玩玻璃球!”
陈梦迟觉得那就是一道阳光,能温暖自己闭塞的心灵,他觉得多年来的伤口好像开始愈合了,他在心中悄悄地说了声谢谢。
夕阳之下是女孩和男孩的影子,他们的身后还有那棵槐树在为他们遮风避雨,树就像是拥有了灵性,仿佛希望在它的庇佑下两个孩子能茁壮成长。
女孩看了眼男孩,发现他脸又红了,可这次他没跑步呀?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谢梦丽是直率的性格,有什么就要问他;“你怎么又脸红了?还有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我们是朋友!我脸可能是是被太阳照得太热了,就红了!”说的到是合情合理的,谢梦丽也不在追问了,等陈梦迟吃完糖后,他们两就去弹玻璃球了。
直到天空中最后一丝光消失在云彩中,大人们才忙完所有活计,两个孩子到是玩的挺好的。
谢父婉拒了陈父的晚饭邀请,临走时候还拍了拍陈梦迟的肩膀,夸了他几句,希望他能在日后多和谢梦丽走动,也算是邻居大叔对自己女儿的一种保护,希望有个小伙子帮着照顾点,这样他也不会太担心女儿在放学路上的安全了,两个人的力量还是大点,至少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只可惜陈梦迟的父母,夫妻俩人挺实在的,但就是有个不足——传统的中国式父母,不善言语,教出的孩子也是老实且不善言谈的,主要是那个孩子的母亲……太喜欢说叨孩子了,从来都不听孩子说什么,一昧的只相信自己。
但他也没办法说,毕竟只是邻居,没有更深层次的关系,他即使想帮助那个孩子,也只能旁敲侧击的从侧面帮助了,他也许是受了自己信基督教的妻子的影响了,也希望能普世渡人,善待周遭。
所以他也对女儿说,多照顾邻居家的孩子些,女儿一定会做的很好,他相信两个孩子可以相处的很好。
温暖总是短暂的,在随着谢氏父女的离开转瞬即逝,光点是抓不住的。这就是陈梦迟一刹的火光,在被温柔对待后就消失不见,也许第二天能够再见面。
天空拉开了夜晚的帷幕,黑暗登上舞台,就像是陈梦迟的“家常便饭”也要来了,母亲又要开始帷幕下的演讲了。因为是搬家第一天,要忙的东西太多了,他们晚上也吃得简单点,一凉菜一热菜,还有鸡蛋汤,可能是怕陈梦迟饿着,先给他煮了颗鸡蛋垫垫肚子,也许是想让陈梦迟有力气听自己接下来的演讲?毕竟演讲人说的听众都睡着了可不合格。
出乎意料的母亲没说什么,反到是就说了句让自己吃得慢点,“傻小子,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我和你爸是给你挣得,还短你这口吃的?真不知道怎么生出个孩子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唉,算了算了,傻小子还是赶紧吃吧。”
是自己想的太多了,明显妈还是那个妈,没变化。
陈梦迟的父亲放下碗筷,应该是要说一件重要的事情了,是转学吧。
“孩子他妈,你还是少骂几句吧,哪有骂自己孩子饿死鬼的,这么难听,你也不怕什么说法。”他父亲是在一种就是他觉得这句话不中听得情况下才会出口劝阻,其余时候,唉,也许他们都很爱自己的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出口伤人,母亲不再骂了,反正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迟子,今儿是周五,明儿就是周六,你看看能不能明天让隔壁小姑娘领着你到处转转,顺带问问他们学校在哪,你也许能和她在一个学校读,这个村就两个小学,肯定就在其中一个,你也熟悉熟悉上学路,要在一个学校了,也能路上相跟着。”
母亲嗤笑一声,“你倒是放心让两小孩一起走!”
“就一起走走,你想的太多了,我们都没时间接孩子。”老实人的话太在理,母亲也没法反驳,只能扒拉着两口菜讪讪地不说话了。
陈梦迟突然对新学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和谢梦丽在一个学校,甚至可能是一个班,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躺了一宿,他希望老天能听到自己的呼唤,请实现他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吧!他甚至于都可以不要母亲叫他“梦迟”的那个愿望,年少的梦总是很简单,可却又在阴差阳错下很难实现,这就是现实吧。
但他想,这次老天一定能实现他的小愿望。
梦里,有梦丽,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