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色彩在陈梦迟眼中转瞬即逝,梦迟的眼神又变得黯淡起来,他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在梦丽眼中是不能表现出来的,他知道自己的情绪不能传递给别人,自然别人的情绪也很难令他共鸣。
如果说谢梦丽是那朵儿花,那他什么都不是;他在之前的十一年中都是属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他在畸形的环境中不断疯狂长大,长得偏离了原来既定的轨道;这条偏离的路径使他难以走进别人心中,别人也很难走进他的心中。陈梦迟谁都不会告诉,也不会去真的把自己融入到新的环境。
“梦迟,不要想太多啦,在学校嘛,嗯……虽然可能作业和老师的唠叨很烦,不过还是有很多开心的东西啊,你比如说张明说的摸鱼,对了,你还说要好好教我爬树呢,上次就教了一点点,这个周末你可得好好教我啊!你是我的小老师,教我爬树的老师,比其他老师更可爱~”
女孩清脆得嗓音在他耳边回荡,清悠绵长,他的心在一瞬间得到了平静,但始终觉得空荡荡的,在他眼中,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梦丽,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体会到这份情感。
担忧的情绪漫延在心里,他快被这种情绪逼疯了。
谢梦丽说完那番话后观察陈梦迟的表情,她的心理比那些小学生同龄人更为成熟,早时的遭遇使她学会了看人脸色,说着甜甜的话语哄着别人开心,可换来的是自己的委曲求全,直到后来父母发现她的这种行为及时制止了这种损己利人的心态,她才慢慢地真正开朗起来,是啊,她过分早熟。
她还不够了解梦迟,仅凭寥寥数语,她断定梦迟的家庭状态和自己家是两个极端,自己的父母接受过高等教育,只是因为一些时代原因才滞留农村,她很幸运的得到了父母的支持与教育,但对于陈梦迟,她不多做赘述,无人理解,无人在意,他人之事,莫要言谈。
“梦迟,我们都还太小了,很多东西都无能为力,希望你可以放宽心吧!有什么难过伤心或者是快乐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呀,在你的内心,我总是感受到了有一堵墙隔在我们中间,有什么事情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可以和我倾诉,你还记得学校那颗槐树吗,我经常在那里吐槽不开心和开心的事,你可以去那里一吐为快,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树洞。“谢梦丽对于陈梦迟的感情是复杂的,她第一次见他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从前的影子,所以她去接近这个男孩,帮助他走出来。
但她能帮到哪一步,她不知道,这是未来的事情。现在,她只管现在,她想要一个不同的结局,她想知道如果是同龄人的帮助,男孩会变成什么样?她能够走到哪一步,这些全依赖于陈梦迟对她的信任。她成熟的不像是个孩子。
“我知道了,谢谢你,梦丽,我可能还是没有适应新班级吧,你让我自己好好想想,谢谢有你,梦丽,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可以和我说,我也愿意做你的树洞。”你的名字是丽,所以你的生活是美丽快乐,我的名字是梦和迟,这些都压制着我,所以我是带有沉闷色彩,别人看来我是个呆呆的小孩,他们认为我的反应慢半拍,所以我是“陈梦迟”,沉闷和迟钝造就了我现在的性格,所以我只能羡慕你,却不能像你这样自信乐观。
这些话语都是他的不能说出口的,他珍惜着这份友谊;对于朋友而言,向来报喜不报忧,就像未来工作之后与父母的交谈,都是相同的状态。
有时候这种心理给陈梦迟造成了不要打扰别人,况且别人也不喜欢长时间当别人情绪的无底洞。
他们也许互相理解,至少现在也没有言语,他们的话题是在班级外进行的,对话的内容是两个人的秘密,秘密之下埋藏的是两位少年人的心事。
当两人回来时,恰好碰到张明,二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
“你俩回来啦,我跟你们说,刚才我去老师办公室时,看到成绩单了!我猜阿光要给咱们吃火锅了!怎么办啊,我上学期掉出前十了,肯定会被她骂死,不,是羞辱至死!啊啊啊啊,梦迟,幸好你是这学期才来,我们班上学期应该是没考过一班,就是兰老师那个班,唉,兰老师人还特别温柔,又讲得好,你说要是她是我们班主任该多好,下节课咱们小心点吧,小心引火上身。“
”张明,阿光是谁啊?“
旁白的谢梦丽和张明听完后都噗嗤一笑,阿光嘛……”自然是赵老师啦,你不觉得这个外号特别形象生动吗?哈哈哈哈,你先慢慢体会,等一会儿她进来的时候你仔细着看。“
陈梦迟想知道这个外号的来历了,他想起自己在办公室看到的情形了,赵老师的额头和脖子都是油光光的,确实,他的脑海中也闪过了”阿光“这个名字。
他们三人回教室后也快要上课了,只不过陈梦迟在快到自己座位时被坐在外边的周小声绊了一下;张明走在前边时什么事都没有,但因为那只喜鹊,他们之间就有了龌龊,陈梦迟很明显是在被周小声针对,这种针对不仅有着同龄人争夺某件东西的纠葛,甚至于还有对异性吸引的缠扰;也许陈梦迟和谢梦丽之间的友谊刺痛了周小声的眼,但这不是他针对欺凌别人的借口。
不就绊了一下这个人吗,怎么这么小心眼就说是校园霸凌?这也太不分是非了吧,都还是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啊,大人们也是这么经历过来的。
”大人们也是这样过来的“,是啊,所以大人们的父母也是这么教育他们,他们成家后在这样子教给自己的孩子——忍耐吧,人人都是这样。
可是凭什么?人人都有自己的权利,你可以去谈论这个事情,但请不要抱有恶意,;你可以去谩骂,只要有理有据,甚至于在无人角落发泄自己的坏情绪,这些都可以,可为什么要去管控别人的权利还振振有词?
陈梦迟想起一件事来,那是很久以前,他看到的高年级学生,四个人站在一起,还有一个单独站着,更奇怪的是,那四个人就像是候场球员那样在等着什么似的,那一个人先进去的,他们四个人是后来进去的;他在最初的时候以为是四个人对一个人的欺凌,之后被老师发现才叫在办公室的,他一时好奇,突然想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那一个单独站着的人一顿哭诉,言语间的意思是他们四人嫉妒她,把她堵在楼道,对其进行谩骂;之后老师不停地安慰着她,说是要主持公道,老师先让那一个人回去叫他们四个,之后就是对四人狂风骤雨般的批驳,差点动手。
五位当事人都是女生,他后来断断续续地就听到那个老师说了一句;”人家凭什么不能骂你!?“他到后来也没明白当时的真实情况是什么,只知道其中有两个姐姐后来脸是红的,另外两个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他偷偷跟在他们身后,听到了”被污蔑“,看样子是这四个女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打挨骂的;现在,他不难猜测到,是因为老师袒护那个学生,对剩下在老师眼中没有什么价值的学生选择漠视和颠倒是非黑白。
可是谩骂者又凭什么骂别人?凭什么去霸凌他人,那四个女生被污蔑了,陈梦迟不知道他们后来的故事,但现在是他被霸凌,他毫不怀疑,周小声是故意的。
他忍着了,他没有办法,也没有证据去证明周小声是故意的。
陈梦迟是这样想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其他人可不是这么想,他可是非要与陈梦迟掰扯掰扯,毕竟两个人之间那么多矛盾了……可其实他们之间就是个让与不让的关系,如果那个孩子有同理心,那也不至于演变成这样,欺凌别人。
周小声一看陈梦迟这幅样子,更是气不过,他自认为是班里的老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气!平时同学们在他的“高压政策”下都不敢说什么,他这么横其实就是仗着他父亲是村长、母亲是学校名师的身份,脱离了两个大人的光环,周小声也不过是普通小孩;可我们的生活中,不就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占大多数吗?我们的父母给予了我们生命,但未来的命运还是靠自己把握,很遗憾,目前孩子们还太小,他们思考不了这个人生问题,现在,他们在吃着属于父母带给他们的红利,一旦红利消失,或许他们还是意识不到当年的事情会给当事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哎!哑巴就是哑巴,还真是个不会叫的哑巴,你怎么不说话啊,难不成真的是个哑巴?这可真是太逗了,明明那天跟我说话的时候还有声音呢,除了断断续续的,像个结巴,现在怎么啦,结巴成了哑巴?哈哈哈哈,你们看可笑不可笑!”
周围有他的一些朋友,听完就哄堂大笑,隐秘的角落里有人在叫他小哑巴……
陈梦迟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他在第一天好不容易和同桌说了话,与梦丽也达成了共识,记过一回班里,一切都变样了,就是因为周小声这个混蛋!
“我不是哑巴!也不是结巴!”他吼完这一嗓子觉得舒服极了,可更大的灾难还在后边等着他……
“哎,你听到了吗,他这句话的语调怎么这么怪啊?和咱们不一样?”
“你不知道吗,我听我妈说的,村那边不是新建了房吗,好像是给外来一个工厂员工区盖的,他估计就是那的孩子;你说都工厂了,自然不是咱们这的孩子,肯定和咱们不一样呗,离他远点吧,你没看周小声都不给他好脸色,哪有第一天就得罪人的?”
“他有口音,真难听!”………
语言像一把利器,刺痛着他幼小的心脏。为什么要对他有这么多的恶意?所有的一切汇集成了全部的恶意,不论是同龄人也好,还是年长者也好,都在伤害着一个幼小的心灵,他们残忍地去向别人施加曾经自己或多或少遭遇过的不公对待。
他最担心的口音问题也被揪了出来,还有“小结巴”、“小哑巴”这两个名字,马上就会代替他的本名——陈梦迟,学校的第一天生活将以一位转校生的别名而出彩。
“你不烦吗,一天天的,就像是只臭蜜蜂一样,你说你的名字那么好听怎么感觉是你配不上自己那个名字呢?你的名字简直就是带了小声这两个字,可我觉得你挺聒噪的,停留在一处不好的地方不停地叽叽喳喳,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周小声。“
谢梦丽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的,旁边的张明应该是害怕周小声对他不利,悄悄地把陈梦迟护在身后,但由于”小霸王“的名声积威已久,张明不敢明着反驳,至少暂时有梦丽出头,周小声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快上课之前,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赵美玲眼中,她看着孩子们的欺凌,却没有立刻站出来,她有自己的考量;周小声的母亲是她的同事也是她的上级,这学期的测评她还希望周小声母亲帮她一把;自然,周小声还有一个村长父亲,那么这就更大有作为了,村子的荒地不少,她弟弟家正好需要,这些都得村长上报,还有名额限制,他们的儿子正好在自己班中,那不是便宜了自己?
所以,她选择谋求自身利益,周小声这孩子多可爱啊,不比那个闷葫芦转校生强?才刚转过来就和其他同学起了冲突,还有早晨办公室莫名奇妙的笑容,真是越想越气人,这肯定是个刺头,一看就是一幅不好管教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原来的老师是怎么教的!不对,这才不能怨老师呢,明摆着就是父母教育的问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人之常情,谁都没办法改变,谁都没办法做到绝对公正,但有些人的心里恐怕都不知道”公正“二字怎么写。
快要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