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冲,打他!漂亮!”
病房里,夏池笙抱着手机叫嚷着。林遇看了看这个白痴,皱了皱眉头,若不是他现在体力不支,真的想把夏池笙给丢出去。
“啪嗒”手中的铅笔折断了。
“诶呀,放心,我玩我的不打扰你。”夏池笙抬头看了眼林遇,丝毫不知道是自己太吵了点。
“......吵。”
“行行行,小爷不打扰你干,正,事!”夏池笙格外的强调了干正事三个字,又继续抱着手机打游戏。
一把胜利后夏池笙放下手机静静地端详着林遇,乌黑的中分刘海微卷落在额头,眉清目秀形容这个人再合适不过,阳光打在脸庞上,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画笔在纸上落下砂砂的声响,与窗外的知了相呼应着。
“我说,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不想回去找她”夏池笙难得的正经起来,又开启了日复一日的劝导模式。
“……”习惯了夏池笙日复一日的啰嗦,林遇索性不理他,继续埋头画作。
夏池笙也不在乎他的冷漠,继续念叨着,“你有替她想过吗?她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可你不去找她,她会怎么想?”
“那就不要让她知道了。”
“那你TM就天天这样,折磨自己?”
“……”林遇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了解她,她是个很有趣的。她胆子很大,即便是面对巨蟒她也应对自如。”林煜眯了眯眼。
那是春游的时候,春季山上蛇多。他们班正坐在草地上玩烧烤,突然有一条蛇出现在一个女生身边,那个女生吓得不敢动直发抖。其他人看见也直躲,老师也不例外,但她不知道哪来的胆子,随手从火堆里捡了根木棒朝那个女生走去。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拉起那个女生又帮忙把蛇驱走。
“但她也很胆小,爬高,”朋友拉着她跳楼时她吓傻了的在旁边站着。
“也怕被失望,”被朋友背叛时一个人委屈的吞咽所有泪水。
“当然,最怕失去,她短短的十八年,失去了太多。最喜欢的玩具,喜欢的朋友,在乎的亲人,一一离她而去。
她说过,如果注定要失去的,她希望可以从未拥有过。
你说,这样的她,我怎么敢再去打扰呢?吊着一副随时会死的身子,让她拥有然后再失去?
她呀,让我不敢去触及,即使光芒微弱,但依然璀璨,遥不可及。
更何况,现在的她,恐怕压根就不想看见我的吧!”
“那既然选择不去打扰她,那就彻底从心里忘掉她呀,不要让她打扰你好了,不要再画了。”最后一句,夏池笙几乎带着乞求的语气,他见不得林遇这么折磨自己。
“忘不掉,而且,这不是打扰。”林遇的语气温柔到了极致,但夏池笙硬生生听出了自卑与无奈,“况且,让我能在临死前多看她一眼,死也瞑目了。”
“……”夏池笙总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着,这个人病了,心也病了!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神经病!
“不想管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小爷我出去找姑娘去!”夏池笙咬了咬牙起身出去。
林遇望着夏池笙的背影低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自己,他自己也很讨厌。以前,老是鄙夷她看那些酸不拉几的小说,可现在的自己,好像能理解小说里角色的无奈了。
果然,人只有切身经历后,才能真正有所体会。
想来因为自己生病,这位公子哥也该是少了不少乐子的吧?
可惜,他了解夏池笙,他到真希望夏池笙是出去玩去了。夏池笙出了病房哪也没去,只趴在走廊栏杆上发呆。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穿白大褂的是医护人员,那个拄拐的是腿受伤了;那个举着吊瓶的不知道是哪的问题,可能就感冒了;那个捂着肚子的自然是,等会,那个人怎么那么眼熟?
夏池笙瞪大了眼睛又仔细看了看,正对上一张戴着眼镜的脸庞,“挖槽!见鬼了!鬼!”那张脸他被迫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急忙转身闪进病房。
“怎么了?”袁一诗看着旁边的人突然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问。
安媛轻轻摇了摇没说话,刚才那个人好像确实是盯着自己的,这让她有点烦,她一向很讨厌被陌生人盯着。这个人,很没礼貌。
袁一诗只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安媛,挂号排队。
中午安媛叫醒自己下楼吃饭,本来还有说有笑的好好吃饭。聊起自己昨晚喝醉断片的事,袁一诗才确定,安媛虽然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但是对早上的事却是没有印象的,所以袁一诗很坚定的说是自己早上睡迷糊了才又趴安媛床上睡的。显然,安媛并没有怀疑这个理由,毕竟以前在家的时候老爸早上也因为睡迷糊从保姆房间出来的。
突然又冲进病房的夏池笙直哆嗦,翻出林遇画的那一大摞的人像,一张张的比对。对于安媛,他从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人。一直都是听林遇来描述的这个人,在他眼里安媛仿佛一个二次元人物,只有在林遇的画上看见。但是今天却真真实实的看见本尊,他只下意识的觉得林遇的画“活”了。
“你做什么?”林遇放下笔瞧着夏池笙,他现在很不爽夏池笙的行为,随意动他的画纸,很没有礼貌。
“啊,我,我就是好奇,看一下。”夏池笙还是有些慌神说不出话了,下意识的隐藏。
林遇盯着夏池笙的眼睛,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你在哪看见她的?”
“……”夏池笙对林遇的反应有些哑然,缓了缓神才想起来更重要的事,“哦,我刚看见她和另一个女生一起往急诊室方向去了,她好像是肚子不舒服。你要去看看吗?”
刚说完夏池笙就有些后悔,只见林遇握着画笔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了拳头,紧紧的攥着画笔,紧抿着唇不说话。
夏池笙咬了咬舌头,在心里骂着自己,既然他不能靠近她又干嘛要告诉他呢?让他好好远离她不行嘛?这不是嘴贱嘛!
但是林遇半响不说话,他在犹豫,去还是不去。但是记忆里那个穿着校服扎马尾辫的女生唯一一次因为胃疼去医院时的神情,脸色惨白,细汗密布,小脸皱成一团,紧紧的倚在自己怀里。那是她唯一的一次因为胃疼去医院,因为她平时是能不去医院就不去的。
急诊室坐诊的医生是一位老者,头发花白,“名字”
“安媛,十八岁,外地人员”此时的安媛虚弱的坐在凳子上,把头倚在袁一诗的腰上,一只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还静静地抓着袁一诗的衣角。已经无力回话,是袁一诗在替她回答。
“有没有什么过敏史?常用药是什么?”
“……”袁一诗暗道,完了,她不知道啊,刚准备低头问安媛,“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袁一诗哪里顾得上看脸,只看见林遇的病号服以为是来找医生的,冷冷的说“等一下会死吗?”
“安媛,18周岁,H城,没有药物过敏史,常用药是马来酸曲美布丁片,有惯发性胃炎。”林遇自顾自的说,“曾经有在Y市的太和医院有过就诊记录的马来酸曲美布丁片也是在那里开的药。”林遇的目光一直盯着安媛的背影,这一次她没有倚在自己怀里,她能认出自己的声音吗?
不,她只要胃疼发作时,她会下意识屏蔽周围所有声音。上一次,也是这样。
安媛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深陷在梦里,她听到了那个梦里在她耳边徘徊无数遍的声音。
迷迷糊糊听见医生问自己他说的是不是时,安媛才知道不是梦,只是幻觉罢了。费力的点了下头,将所有重力压在了袁一诗身上,彻底昏了过去。
“媛媛?媛媛!”感受到衣角的轻松,袁一诗发现安媛彻底虚脱乏力了。
“给,二楼取药吊水,没什么的,就是胃炎发作了而已。”医生不紧不慢的撕下诊断书递给袁一诗,袁一诗接过纸有些费力的搀扶着安媛。
但安媛已经如一摊烂泥,林遇两步跨做一步走过去打横抱起安媛。
林遇感受着手臂上的重量,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多久没与她有过接触了?她瘦了,脸上的婴儿肥是褪不掉了,但体重轻了很多。如果她现在睁开眼会怎样?她还再恨自己吗?他不敢再去想,她难受他亦痛苦着。
“给我吧,你扶着他俩就好。”夏池笙有点无奈的走过去抽过袁一诗手上的一沓纸。
他是不想帮忙的,但是林遇那个样子他怎么能干看着呢?
袁一诗什么都不懂,只是盲目的跟在最后面,看着,林遇抱着安媛,夏池笙在最前面。
直至安媛躺在床上挂上水后,袁一诗才觉得心里的大石落地。
“那个,谢谢!”袁一诗有点别扭,这个词应该是有必要说的吧?
“没事,照顾好她,她醒了提醒她多喝水,饮食清淡为主。”
“好,那个,你们是不是认识啊?你不等她醒来吗?”袁一诗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林遇还穿着病号服呢。虽然刚才没顾得上思考这个问题,不过现在想想好像两个人确实认识吧?
“不用了,我们并不熟,只是以前我和她在同一家医院住过院,又经常一起去药房拿那个药,所以就有点印象了。”
“那你也太了解了吧,过敏史什么的太了解了吧?”袁一诗刚才一直在担心安媛,也没有细想,只是随口回应着。
“呃,她很好看,所以就关注了下而已,不过她应该是不记得我的吧?毕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特带着少年的腼腆还有,失落。腼腆是真,失落亦是真。窗外的风吹进来,林煜的发丝与衣角被轻轻吹动。
袁一诗看着眼前这个男生,想到了什么。“那你更应该在这等她醒来了。要不,你留一个联系方式吧?她醒了我让她找你。”
“咳咳……”一直被忽视的夏池笙突然被口水呛到咳嗽起来,在心里替林遇幸灾乐祸着。真好,躲不掉的就是缘分!
“不用了,谢谢你。毕竟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她也不会记得我一个陌生人的。更何况我现在也有女朋友了,也不必再告诉他我来过了。”
“咳!”一边咳嗽的夏池笙只觉得被呛得更严重了,刚抬头就对上袁一诗疑惑略担忧的眸子,摆了摆手继续咳嗽。只觉得一抹冷意,若林遇后脑勺有眼睛怕不是已经瞪死他了。真想得出来,这个理由,也是杠杠滴!
“好吧,这样啊!确实,那你就先回去吧!毕竟你也是病人刚才抱着她跑了半天也不容易,另外也不能让你女朋友吃醋啊!”袁一诗依然微笑着告别林遇,又默默地替安媛不值。这丫头,这么好看的男生,只怕刮了胡子更好看吧?可惜了,自己没珍惜,被别人抢了。
“好,谢谢!”林遇微笑着带夏池笙离开。
刚出病房林遇的脸上就充满了失落,若是可以,他到真心希望自己“女朋友”会吃醋,可她不会,从来不会。而且她,也还只是一个自己的一个女性朋友,不是女朋友。
“有女朋友了?哈哈哈哈,林遇,你真的想的出来!这理由,杠杠的!”夏池笙一手搭在林遇肩上,一手朝林遇比着大拇指。
林遇白了他一眼,不想再多说什么,夏池笙没有直接戳穿自己就是不错的了,证明夏池笙他还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不能拆穿自己的谎言。
林遇后头看了眼安媛病房的方向,抿了抿唇不再多说什么。
当安媛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病房,对于即将昏迷时的记忆自然是没有的。她记性是真的不太好,又或者说,是潜意识里在忘记什么?当然,这是后话了。况且那时候也是半昏迷了已经,自然不记得。看着窗外的阳光洒在病房,听着窗外知了啼鸣,安媛恍恍惚惚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夏天。也是八月份,高考班提前一个月开学,那会的教室外也有很多知了,但是那会的她只拼了命的一头扎在书本里,也没顾得上欣赏这些大自然的杰作。现在仔细想想,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开始奋发图强了,不过到也不亏,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媛媛,你醒啦?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袁一诗不知何时趴在安媛床边睡着了,刚醒就看见安媛已经坐起来正看着窗外的大榕树发呆。
“没事,不用了一诗,好多了已经,真的。”安媛抓住正准备起身的袁一诗的手,淡淡的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袁一诗总觉得安媛的笑容和刚才那个男生的笑容很像,很淡,但是好像眼里都是微笑着的,但好像又蕴含着什么说不清的情绪。
“真的吗?”袁一诗再次确认。
“嗯,放心吧!”安媛现在只想出院,她不喜欢医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医院做噩梦那次吗?不,不算噩梦,那个梦里有光,有那个她喊哥哥的人,可惜,只是“空人”罢了。
“嗯,那把药吃了吧!这还是你的常用药,医生又给你开了两盒备用,然后这是消炎的,一次两片一天三次,这个是一天两次一次两片,记住了啊!都是两片,一个是两次,一个是三次。”
“好,”看着袁一诗的模样,恍惚间安媛有些失笑,却也没忘记更重要的事,“医药费多少?”
“医药费的问题你就别担心了,到时候和衣服钱一起还我就好,医生说你好了就可以回家,你要再去看一下吗?”
“不用了,我的身体我自己还是清楚的,可能昨天晚上酒喝多了吃少了,今天早上又起晚了饿的。”
“哦,好吧,没事就好。”
“嗯,一诗,谢谢你!”最后三个字安媛说的有些别扭。
但袁一诗也看出来,自然也看见安媛的耳朵飞速的红了,袁一诗有些惊讶,只是一个谢谢而已,怎么还耳朵红了?“媛媛,你不会脸皮薄到说个谢谢还害羞了吧?”
“才没有!”安媛有点尴尬,立刻扭过脸去。但脸却还是瞬间通红,显得整张本就显小的脸更像小孩子了,好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女生。
袁一诗很是错愕的看了看安媛,反应过来后努力憋着笑,这分明就是个小孩子嘛!为什么要这么成熟稳重?不过这脸红的也太可爱了吧?伸出手指想上去戳一戳,可刚要碰到时又立刻缩回来,只一句谢谢都这么害羞了,再去戳两下还不得直接爆炸啊?太可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