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从欧阳涯从这个世界醒来又过了三天。夫妻二人似乎认定他不会久留,三天内竟连姓名都过没问。不过左一声小兄弟,右一声小兄弟,也是叫的欧阳涯十分愉悦,便随他去了。还有,他身上的衣服在这世界显得不伦不类,也脏乱不堪,早在醒来第二天就换上了大哥为他买的新衣,不在话下。
这三天里欧阳涯每天随大姐做饭,早起下山送餐,在田边解决午饭后便跟从大哥去就近的无名小村逛逛,看大哥四下帮忙……小日子过得可谓清闲而有趣味。
今天午饭时,大哥却突然对他说:“小兄弟,这几盘菜是你炒的吧。”
欧阳涯定睛一看,确是无疑,正色道:“不知大哥有何见教?”
“噗——”大哥夹起一筷油菜刚要往嘴里送,瞥见身旁一只小松鼠正睁着黑豆般的小眼看着他,便用手接下,轻抛给它,“不瞒你说,我觉得你炒的菜着实好吃。”
欧阳涯松了口气,然而大哥接下来话锋一转:“可是你这菜吃起来除此之外就没什么感觉,今天和昨天比起来没什么变化,三天来简直像复制过来一样,一点灵魂都没有嘛!”说着,大哥又夹起另一盘里的菜食,大咬一口,继续道,“小雀的菜就不一样了,隔着餐盒都感受得到那份真情。相比起来,小雀的菜就是艺术品,小兄弟的菜就是流水产品了~”
“小雀”自然是大姐的爱称,欧阳涯将信将疑,接下来故意品味自己和大姐的菜,吃半天没觉出个所以然,反而因吃得太急把舌头烫到了,这会儿只好像个小哈巴狗样在田边露着舌头,让凉风吹——吹——逗得大哥大笑起来。
是夜,月明星稀,欧阳涯躺在床上,月光透过床头的窗子撒进屋,让人思绪蹁跹。宁静的山野,不知名的小虫欢快地鸣叫着,仿佛摇篮曲,又催人入梦。劳累了一天,少年满怀对明天的期待而眠。
半梦半醒间,欧阳涯被一阵嘈杂惊醒——
“来了,那是什么?好可怕……”
“是狼……不对,是妖……也不对,总之快跑啊!”
“来了来了,从山上跳下来了!……”
“唔,我才五十岁,还想多喝几年这里的山泉,别,别打我……”
……
什么跟什么啊?
欧阳涯睡意全无,起身望向屋外……什么都没有,只有青白色的月无言地注视着大地。此刻枫林环绕的庭院寂静无声,不知为何,欧阳涯心中顿生凉意。群像剧般杂乱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可他却能清楚地分辨现实。究竟怎么回事??!
没等欧阳涯搞清状况,房门却先被撞开。
原来是大姐。
“怎么……”
“快,到这里。”大姐不由分说,拉起欧阳涯就向外跑。
四周更加安静了。
大哥半蹲在院门口,四处警惕着,见大姐带出了欧阳涯,与其点头示意。大姐的目标是厨房。此时,不要说窝里的鸡,就连树木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哪怕是欧阳涯也嗅到了危急味道。
平日里几步就横穿的庭院如今却如此遥远,快了,快了,褚褐的门框近在眼前。虽然不知厨房有何玄机,但它一定意味着安全!
可是,终究晚了一步。
一只狼首人身的怪物从山上一跃而下,正落到庭院中央。
那怪物尖鼻长吻,一身乱毛,月光下反着银灰的光色,威慑十足。它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落到这儿,伏在地上,一双莹绿的吊睛四处乱瞄。发现自己周围的栅栏,那怪物竟发起狂来,低吼一声,飞扑向就近的欧阳涯。
眼看那怪物滴着酸臭唾液的大嘴将要在他身上开个窟窿,大姐猛一发力,直接把吓得失去行动力的欧阳涯扔进厨房,吼道:“去灶台底下,那有咱和丈夫布下的机关,启动之后就呆在厨房不要动!”说着,大姐右脚后撤半步,侧对那妖怪,右手握拳,瞄准下巴就甩出拳去。
狼人(?)一个措手不及,直直向左飞去。
“快!”
“来——了!”大哥从门口飞身向前,又向上一脚,那狼人于半空反应不得,只得任其宰割。
然而夫妻二人不敢大意——这狼人揍起来手感很糙,实力应该在他们之上,搞不好,有筑基的实力!
果然,那狼人一落地便瞬间弹起,又像野兽般伏在地上,用胁迫的眼神扫着众人,喉头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二人不敢轻举妄动,摆好防御架势,同样死盯着它。然而双方对峙没多久,那狼妖像是受到什么威胁,伸出利爪就要向山下跑。
大哥见状飞起一脚,将那狼人的头死死钉进地面。
“喂,它都要走了,干嘛还惹它?”大姐急切地吼道。
“这怪物,若是放走指不定又要祸害多少人。再说,它要跑,还不是怕打不赢我们?”大哥吃力地压制着,虽然满头大汗,依然装作游刃有余的样子。
可大哥实在是误会了,那狼人现前不吭一声,直到刚刚与二人战斗也都是低吼,显然是忌惮着什么。
然而,大哥的行为显然惹恼了它。只见刚还在大哥脚底挣扎的狼人,这会儿像打了膨大剂,整个身子涨了近一倍的体积,满身狼毫钢针般竖起。那狼人猛一睁眼,墨绿色的瞳仁更显幽森。大哥暗叫不好,可单脚着地实在难以回避。
下一秒,大哥整个人被暴起的狼人掀翻在地。接着,狼人立即扑向反应不得的大哥。
“不!!”大姐起身要救,可自己区区练气三阶的水平,此时恐怕连干扰下盛怒的狼人都做不到。
千钧一发之际,欧阳涯摸到了机关。
霎时间,地上反复闪起星光点点,以厨房为中心,整个院落附上一层淡蓝色透光壁障,当然厨房的屏障尤为坚固。同时,一束同样质地的巨网从庭院地面撑起,将半空的狼人死死包裹。
“得救了……”
是的,夫妻二人实力不济,早在安家之时就在家中设下陷阱,每天坚将自身少量真气储存在这机关中。十多年前就靠这招活捉了一个筑基中期的邪修。这十余年的真气储量一奏齐发,哪怕你有筑基实力,也照样得束手就擒!
狼人的确已有筑基实力,不过,不是初期,也不是中期,而是筑基巅峰!狼人逃窜时收起自己全部的气息,其狼狈不堪的摸样让所有人低估了它的实力。
只见大网中一团黑影伸出手脚,引来阴风阵阵,稍稍一动,那网便同土屋上受潮的墙皮般从狼人身上脱落。
见此怪力,大哥目瞪口呆,自嘲地摇了摇头;大姐心都死了,直接瘫坐在厨房门口。
受到保护的欧阳涯刚要将大姐拖入安全区,大哥却突然大喝一声:“别动!”
原来狼人被欧阳涯拉满了仇恨,一心要撕碎这真气波动中心的受益者。见欧阳涯不知死活地探头,它岂会放过这次机会?那狼人故技重施,张开爪牙就扑向厨房门口二人,岂料没移动半米便一头栽向地面——大哥危难之际抱住了它的小腿。
自寻死路。
早已失去理智的狼人转身把他撕成两半,又一个个将其内脏掏出,塞到嘴中。
弥留之际,大哥抱歉说:“雀儿,之前都说你任性,咳咳……这次,是……我不……我不好……”
欧阳涯呆了。大姐瞬间清醒,眼泪再止不住的流下,无视狼人带来的恐惧,向大哥吼道:“你傻啊!你当然不对,从一开始就是!没事干嘛修仙啊,干嘛做梦当大侠?你又凭什么把咱也哄进坑啊,年年修仙修死人还少吗?修仙修仙,修仙的有什么好的?!”
“对……对不……”
“对不什么啊,几十年来当大侠也差不多当够了吧,咱说过你什么吗?你以为咱当初为啥答应你??”大姐吼着吼着飚出泪来。
大哥瞳孔已无法聚焦,任由狼人殄食自己的身体。
“因为你帅啊!”大姐用尽全身力气,倒不像对大哥,更像对天地诉说着,“明明是凡人一个,却自认好汉一条,半本捡来的书就敢练。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太傻了!可是,可是咱也喜欢大侠啊,谁不喜欢大侠啊?救死扶伤的你太、太、太戳我啦!咱跟了你,每天每天都活在幸福中,因为,因为咱知道,咱家的外头人每天都在外行侠仗义啊!!!”
大哥笑了,发自内心,淡定从容。哪怕周围黯淡无光,哪怕身旁怪物肆虐,那笑容却如冬日的暖阳,刺穿风雨,洒下温暖。欧阳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笑容,真的,一辈子。
大姐也笑了,挂着两条泪痕,“真是活该……玩脱了吧?咱……好容易才救来一个小兄弟,想着热闹热闹,结果,结果就被人家看笑话了……行吧,活够本啦,咱姥姥都没咱活的长久。小兄弟,听咱一句劝,想活下去,要实力,但你要有了实力,就得天天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过活喽!”说着,大姐爬起来,晃晃悠悠地朝狼人走去,“反正你自己的路自己选……干嘛这个表情?放心放心,呆在那,你会没事的……笨蛋吉,你哄来的迷妹过来陪你了!”
走到跟前,狼人不耐烦地要拍开她。可没等它动手,一阵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庭院。
大姐引爆了自己的灵根,以及她全部的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