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根道:“你也不要前辈长前辈短地叫了,就叫我张叔叔吧。钟子仪道:“是。”张百根道:“我先有几句话想问你,你是和你舅舅住在一起吗?钟子仪道:“正是。”张百根又问:“你舅舅是姓尹,对吗?”钟子仪大吃一惊,问道:“前辈如何知道?”张百根大喜,颤声问道:“真个姓尹?”钟子仪点点头,见张百根面露喜色,心中有些奇怪。张百根取出玉佩,道:“这个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说着交还给钟子仪。俩人快步朝钟子仪家走去。
此时已交酉时末。俩人来到钟子仪家门口,张百根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激动起来。到了院子口,张百根站住了,对钟子仪道:“你先进去和你舅舅说一声,就说有个姓张的说书先生特地前来拜访。”钟子仪道:“是。”走进屋,尹三郎正在擦拭农具,看见钟子仪脸上鼻青脸肿,嘴角沾着血迹,衣衫也被撕破了,不禁大吃一惊,连忙站起来问道:“出了什么事了?”钟子仪说道:“舅舅,我跟人打了一架,一位说书先生帮了我。现在他在门外,说是特地来拜访你”。
尹三郎一听,马上走出屋外,见到张百根正站在外面,俩人一照面,彼此都惊呆了。张百根脸上惊喜交集,缓缓点了点头,舒了口气,有些入神地看着尹三郎,说道:“尹卫夫相公,十五六年没见,你还好吧。唉,我是老喽。”
尹三郎神情异常凝重,也缓缓说道:“十五六年了,你们还是找来了。你是怎么找来的?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子仪是被谁打了?”张百根道:“原来他叫钟子仪。”钟子仪这时站在尹三郎的旁边,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钟?”又有些抱歉地说道:“张叔叔,我舅舅平常叫我不要把姓名随便告诉生人,所以我就编了一个假名字,请你别见怪。”张百根道:“好说,好说。”
钟子仪问道:“舅舅,你和张叔叔以前认识吗?为什么说是找来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百根叹道:“唉,你舅舅现在是不愿告诉你的。”对尹三郎道:“故人到访,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尹三郎淡淡笑道:“请。”张百根走进屋内,三人围桌而坐。
钟子仪先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尹三郎越听脸色越发凝重,听完之后,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张百根道:“事到如今,尹相公看应该怎么办?尹三郎道:“依我看,这个王统领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他一定要得手才罢休,这事十分棘手。”张百根道:“我看也是,他们早晚会再来。”
尹三郎道:“这里距衡阳有一段路程,来回也要好几个时辰,不知他们会什么时候来?”钟子仪问道:“舅舅,要是他们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和他们硬拼?”尹三郎摇摇头道:“他们要是再来,肯定会带着很多官兵,硬拼肯定是不行的。”
张百根道:“尹相公,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尹三郎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回去?”
张百根神情变得激动起来,说道:“尹相公,我受老爷之托,找你和子仪贤侄已经十多年了,如今终于找到了,总算没有辜负老爷的重托。老爷十分思念子仪贤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跟我回去吧。如果你和子仪贤侄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老爷?就算我劝不动你,给我找到了地方,老爷一定还会派人来的。”
尹三郎正色道:“不行,我受姐姐之托,一定要把子仪好好抚养成人,绝不能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回去。姐姐的心思大家都应该明白,她是在为钟家留一条后路,绝不是贪生怕死。”
钟子仪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不禁插嘴问道:“舅舅,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你以前不是说爹娘和我们在逃难时走散了吗?怎么又说是‘受姐姐之托’?尹三郎道:“这事我以后再跟你说,现在你不要问。”
张百根道:“尹相公,老爷要我告诉你,说钟家人是不怕死的,要死就死在一块儿,以后万一举事失败了,钟家人全死光了,也是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其所,千古留名。”
尹三郎听了,不禁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激动起来,说道:“姐夫真乃大豪杰,大英雄,这样的话天下有几人能说出来?”
张百根听了,也叹道:“尹相公的话极是,说实在的,这趟差事我也是不愿意的,钟夫人想为钟家留一条后路,大家都能理解,可是老爷非要我出来寻你们,要你们回去。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你们,也总算完了老爷的一个心愿了,况且如今在这里马上又有官兵来寻晦气,不如就跟我回去吧。到了老爷那儿,再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尹三郎沉思了片刻,抬头说道:“不行,我还是不能和子仪回去。还是那句话,我受姐姐的重托,一定要让子仪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这是姐姐这一生最后一个心愿,我绝不能辜负了她。”
张百根见自己劝不了尹三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尹相公既然坚决不肯回去,我也不便勉强,只好只身回去禀报老爷,请他示下,只是这眼前的事该怎么办?”
尹三郎紧皱眉头说道:“官兵一旦来了,徐大娘一家肯定就不能再住在村子里了,最好马上离开这里。”张百根说道:“离开这里,她们孤儿寡母能到什么地方去?不如和我一起到武陵老爷那里长期居住。”尹三郎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张百根道:“不知官兵什么时候会来?”尹三郎皱眉道:“这个我也说不准,那两个官差要从衡阳搬救兵来,少说也要好几个时辰。今天已经快到晚上了,我觉得官兵不会那么快赶过来,不如我们赌一赌。怕只怕,那些官兵会对村民们不利。”
张百根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尹三郎道:“子仪,你先进屋好好休息一下,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叫你,我和你张叔叔还有一些话要谈。至于徐大娘那边嘛,现在肯定是急得不得了,我马上去她家一趟。”
尹三郎赶到徐若兰的小店,对徐若兰母女把自己这边的计划都说了出来,徐若兰没有想到事情会是如此复杂,一开始还有些犹豫,经过尹三郎的劝说,最后终于答应离开这里,再别寻善地。
尹三郎赶回家后,又和张百根谈了很久。尹三郎问起姐姐姐夫的身体怎么样,张百根道:“老爷的身体还不错,唉,夫人虽然送走了子仪,其实心里十分挂念他,夫人这些年也十分操劳,身体已不如以前。”
尹三郎听了,十分难过,又问道:“不知姐夫举事的情况怎么样了?”张百根道:“今年春天,金兵又来入侵,赵构皇帝在南京号召各地军兵前来‘勤王’,老爷和子昂贤侄带了上百人的义兵,去了南京,准备和全国各地来的义兵抗击金兵,谁知赵构又决定放弃南京,向南逃跑,下令将各地前来‘勤王’的义兵全部解散,老爷他们心里本来很是悲愤,在回来的途中,又看见各地官军到处对老百姓烧杀抢掠,回来后就开始安营结寨,集结队伍,设置旗帜、兵器、盔甲,加紧做起义前的各种准备。现在荆南一带也很不太平,官军、盗军经常来抢夺老百姓的财物,洞庭湖一带的很多人都到老爷哪儿去避难,在洞庭湖一带,老爷的威信非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