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重症监护室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供不上氧气了？”重症监护室的江医生对站在旁边的汪溪说道。
汪溪显然有点被吓到了，她来重症监护的时间不长，至今为止还没有遇到过死亡病例。
“我不知道，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还问我要了水喝，刚才突然就严重了，氧饱和度下降很快。”汪溪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江医生一边对病人的身体进行按摩，帮助他进行呼吸。
在他的帮助下，氧饱和度慢慢提升了上来，汪溪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好了，氧饱和度已经上来了，血压也正常了，暂时没什么危险。不过你要多关注她的情况，出现问题马上通知我。”五十多岁，一脸严肃的江医生对着汪溪说道。
汪溪不敢迟疑，马上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看向已经恢复平静的病人。
这个病人是三天前送来的，虽然已经六十七岁，但状态一直还算不错，今天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下午的时候他还在和汪溪聊天，说想家了。没想到晚上就突然病重，差点被死神带走。
江医生已经去了别的病房，汪溪站在患者的床头，看着他虚弱的身体，一阵难过。
“大爷，您好点了吗？”她温柔地问道。
患者眨了眨眼睛，汪溪知道，他听到了。
“大爷，你的氧气罩刚才掉下来了，是不是翻身翻的？如果下次您再想翻身，一定要按铃，不要自己动。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您会很危险的。”汪溪抑制住自己的难过心情，对着患者嘱咐道。
患者又一次眨了眨眼睛，汪溪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痛苦。她害怕患者会有轻生的念头，毕竟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
“大爷，您一定要坚持住，相信您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您要想，您的家人还在等您回家呢。”汪溪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在哽咽，可她不能哭，她是护士，她要坚强，给患者活下去的力量。
说道家人，患者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他的眼中含满了泪水，努力眨着眼睛。
汪溪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看那双眼睛，她真害怕自己会当着患者的面哭出来。
“大爷，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说完不等患者反应就离开了病房。
出了病房以后，汪溪有些难过地看在病房外的墙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她开始有点后悔来到重症监护室，原本以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在学校的时候也见惯了各种尸体，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死亡，她还是难以接受。
“怎么了？不舒服吗？”吴凯从另一个病房出来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的汪溪。
由于徐梓彬的关系，他总会对汪溪多一点关照。
汪溪抬头去看他，摇了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本来就要平复的情绪在看到吴凯以后，又一次泛起了波澜。
吴凯比她早来医院几年，在重症监护室也已经工作了两年的时间，早就见惯了生死。
“吴大哥，刚才我负责的患者差点救不回来。”说出这句话以后，她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隐入口罩里面。
由于穿着防护服，她没有办法去擦眼泪，为了不让眼泪继续流下来，她只能仰起头来。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死亡，害怕了？”吴凯温和地问道。
他的性格和徐梓彬有点像，但与徐志斌相比，更加的内敛，平常除了必要的对话，很少主动说话。
但他又是一个很温暖的人，眉目隽秀，说话的声音也总是温和的，没有见他变过脸，动过气。
初识他的时候汪溪就觉得，这样沉稳的人一定可以成大事。
她和他的交集也是在和徐梓彬恋爱之后，吴凯由于徐梓彬的原因，对她多了一些照顾，像个大哥哥一样。
“江医生给他抢救的时候，我真害怕他救不回来了。”汪溪哽咽着，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
那一刻，她是真的害怕了，守在江医生的旁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吴凯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地说道，“好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医生是人，不是神，总有人会在抢救的时候离开。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挽救他们的生命，把他们照顾好。”
汪溪点了点头，她懂这些道理，可就是一时间难以接受，那种直达内心的恐惧让她不能平静。
“我第一次面对病人死亡的时候，也吓坏了。看着仪器上的那条波浪线慢慢变成直线，那种心情无法言说。”吴凯也靠在墙上，回忆着当日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和汪溪一样，恐惧又不知所措。
“现在呢？”汪溪看着他问道。
吴凯轻笑了一下，有些随意地说道，“见得太多，都习惯了。”
“那我以后是不是也会习惯？”汪溪喃喃地问道。
吴凯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向她，有些无奈地说道，“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尤其是我们这些守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医护，慢慢就变得冷血了。”
听着这些话，汪溪的鼻头一酸，又有了想哭的冲动。“可我不想变成冷血的人，那样太可怕了。”
“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比别人更冷静一些，坚强一些。”吴凯缓缓说道，神情淡然。
“可我一想到我以后会变成一个对生命麻木的人，我就害怕。”汪溪还是掉下来一滴眼泪，这是她对生命的敬畏，更是对未来自己的担忧。
吴凯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错了！不是对生命麻木，更准确的说，是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让自己更加清楚的明白，自己是一个人，不是神。”
这句话，汪溪在往后的日子里反复的想起。
“好了，今天就早点下班吧。如果还是觉得难过，就把徐梓彬叫出来，和他聊聊天。”吴凯温润的声音终于让汪溪觉得平静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看着吴凯离开，这才去收拾东西，准备换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