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漠然地靠着柔软的靠垫,半坐在软垫大床上,随手抓起身旁的大盘子里的一块血肉就往嘴里塞,撕咬间不禁心中感叹人生的变化无常。
从昨日破体而出,我大致理清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的来龙去脉,结合之前研究活死人以及对李雅的猜测,我似乎遭遇了跟李雅一样的事来。
原来之前逐渐膨大的肚子里长得不是什么肿瘤,而是一个寄生胎,大概跟那个手术台上看见的死胎一样吧,从结果上推断,类似复制体一般,幼体的“我”在汲取母体的“我”的足够营养后,在母体意识消亡或者说转移后,腹中的“我”开始苏醒,随后破体而出,从如今的感觉上来说,本体和复制体的意识似乎是同步的。
李雅的身世应该跟我大同小异吧,只是她似乎不像我还保留着自我意识,也许是复制体因为特殊原因早产,发育不良导致的记忆缺失吧,我目前只能想到这种较为合理的可能来。
莫名其妙的“重生”让我一开始惊慌失措,但李雅“关爱”似的照顾很快让我释然,本就接受了不再是人的结果,如今最多只是离人的界限又远了些,好在我似乎还保留着人形,大概长大后跟李雅不会差太多,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虽然说接受了非人的事实,但如果真的失去人形,我想精神上未必适应的了。
目前唯一让我郁闷的是满嘴的犬牙交错让我无法习惯性地慢慢咀嚼食物,只能大口大口撕咬吞咽肉块,如同食肉野兽一般。
李雅昨天似乎通过气味认出我来,不会言语的她给我换了房间,每天定时送来新鲜生肉,有时候还会如同玩具般把玩着弱小的“我”,我不觉得她有什么恶意,但被人……尤其是她……半搂在怀里玩耍,莫名的屈辱感让我不甘就范,可惜在她面前如同婴儿的我哪有拒绝的能力,越是挣扎越是难以逃脱她的玩弄……
我努力吃完李雅每天送来的鲜肉,只想快快长大,从遇到李雅的情况来看,我的幼年期应该不会太长,保守估计长成像她一样的少年模样应该不会超过三个月。
一天天算着日子,仅仅一个月,我已经成长为了十六七岁的模样,声带也正式发育完全,从一开始的咿呀儿语到现在的口齿清晰,相比之前的肉体,如今的肉体让我明显感觉到了强健异常,五感似乎更加敏锐,望着镜子里那仿佛时光倒流的青涩面孔,我有些感伤,看着熟悉的面孔总是容易引发联想,家人的面孔时不时浮现脑海,即使失去了血缘的联系,心里的牵挂却丝毫未减,我……好想回去看看……
原本的计划依旧不变,只是新身体的适应还是需要时间,本能上对于血肉的渴望似乎强了许多,浑身筋肉纠结,肌肉密度很大,体重似乎不小,灵活性和反应速度令我自己都有些诧异,原本以为是眼睛出了问题,视野中的东西移动轨迹变得缓慢了,后来才认识到这是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显著提升的影响。
实战是适应新肉体的捷径,我不在乎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我也无能为力,我只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城市内的物资因为各种原因的损耗已经不多了,在失去生产体系的现在,多多储备物资才是当务之急,为此我还特意搞了两套警服跟李雅一起换上,这样在搜索中遇到幸存者也能更加容易取得他们的信任,这么做虽然有欺骗的意思在里面,但我并没有恶意。
不过想法虽然不错,但实际效果却收效甚微,我放弃了城市的深入探索,那里地形复杂,肉食性变异生物越来越多的如今,我不想为了物资过于拼命。
相比城市而言,依靠城市地图,临近的村子无疑是更加理想的搜索对象和实战训练场,只是没想到今天我带着李雅第一次搜索村子便找到了久违的幸存者,不过气氛有些微妙。
自我将四周游荡的活死人清理干净发现他们,他们就窝在屋角里不肯出来,说什么都只知道摇头,好像是吓坏了似的,不过考虑到他们可能见着我消灭活死人的凶残景象,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幸存者是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女孩儿,看样子应该是一家三口,为首挡在前面的中年男子,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身材没有想象中的干瘪,脸色也没有意料中的枯黄,看来灾变发生后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一身灰布衣服蹭得灰扑扑的,苍白的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惶恐不安。
屋子空间不算大,一旁还有个冒着渺渺余烟的锅台,锅上的盖子半开着,锅里还飘着热气。
一旁的餐桌上放了几只盆碗,盆里放的是煮好的骨肉,刚才一路搜索进来,我也没发现什么宰杀的痕迹,看肉块的大小,绝不是家禽一类。
“锅盆里的恐怕是人肉!”
我皱皱眉头心想道,起身用随身短刀身挑开了锅盖,但锅里只有汤和肉,看不出别的,这不能说明什么,从这就判断他们吃人未免牵强了些。
我四处看了看,扯开一张惹眼帷幕,看到了藏在屋角堆的人骨,此时事情基本已经不言而喻。
突然本来还只是啜泣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一旁哭哭啼啼女人突然抱紧了女孩号啕,也许是因为罪行被揭露,丈夫模样的男人突然间像打了鸡血一样猛然间蹿起来,一把抹去脸上的鼻涕眼泪,张大胳膊护在女人和孩子前面嘶声吼道:“警察同志,这么干都是我的主意,没她们的事儿!”
“哇……”
他身后的母女两人的哭声乱成一团,闻者心酸,可护在她们两面前的男人就像一座山一样,屹立不动,瞪圆了一眨不眨的眼睛试图用他那单薄的身躯保护自己最后的牵挂。
对于吃人的人我没什么好感,不过要是因此就要制裁他们什么的,以我的立场而言似乎又站不住脚,我……没什么资格指责他们,更别说制裁了。
默默看着地上零碎的人骨思量。
“别怕我不是什么警察,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安全些的地方。”
我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直接做出决定,至于他们一家人带回去究竟该怎么处理就不好说了,反正不能让他们带这里自生自灭。
听到没有制裁他的意思,反而要救他们离开,男人顿时一阵腿软瘫坐在地,女人和孩子猛扑上来抱紧了他,三个人抱成一团,低沉的呜咽声此起彼伏,听得我心里堵得厉害,不乏羡慕的感觉,心情为之一沉。
我能理解他们的苦衷,可心理上却难以接受他的行为,即使是迫不得已,这家人还是吃人了。
在沉闷的气氛中我领着一家三口一前一后原路返回。
我一路上都在想:为了活下来无奈地选择吃人肉,这似乎在求生本能上可以理解,可这个问题本身却令人发指、令人不寒而栗、令人头皮发麻,想到这里,强迫自己将这些想法抛出大脑之外……
人啊,越是想忘掉的东西反而想的越厉害,无论怎样,我决定把这家人带回去,无论怎样,他们都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幸存者,看着他们等死,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