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源要从陆老爹孤掷一注举家赴京说起。
入京的第二年陆老爹就高中了状元,在朝中摸爬滚打十多年,今年终于直擢入阁,成为了本朝最年轻的阁老。
陆家这俩哥俩理所当然的变成京城知名的纨绔,干啥啥不行,吃喝嫖赌样样都要争第一!
按照陆礼的说法,老爹当官已经快接近顶端了,自己必须在别的领域给家里人挣面子!
用陆弦的话说就是,老爹这么辛苦的捞钱,自己兄弟俩不努力帮他花钱,岂不是要别人看笑话?!
二人在京城很是有一些拥趸,都是些文官家的纨绔。
以陆家兄弟为首弄了个东木会,取日出东方,独木支天之意。
东木会以勾栏酒肆为根据地,武官纨绔组织的齐云社很不对付。
姓陈的王八蛋就是齐云社的头儿,仗着他爹是溧水十八重镇的总兵,天天在京城驾鹰走犬呼啸过市,不知道一天要踩坏多少花花草草。
蛮横的乡巴佬,东木会众人提起这些外地的武勋子弟就磨牙不止。
这次,两伙人马又围绕着君撷楼的新人花魁展开激烈的交锋。
陆弦昨天晚上在京城名声最响的酒楼停仙居布置战略任务,一帮人喝到接近丑时才各自回家,跌跌撞撞的到家,很是操劳一番,很久方才入睡。
轿子里的陆弦精神萎靡,摇摇晃晃几乎又要睡过去,偏偏陆礼这个王八蛋一直在耳边不停地叽叽喳喳。
陆弦开始认真琢磨这个分自己家产的弟弟是不是想搞死自己,好当陆府唯一的嫡子。
二人赶到君撷楼时立刻就瞧出与平日不同的气象。
六丈的高楼张灯结彩,陇西郡特产的青焰香烛端坐在白玉雕成的莲花座盏里,摆满了高楼所有的窗台,远远望去竟像个香火茂盛的佛塔。
正门的匾额下面还挂着漆红大块的条幅,上面写道:热烈庆祝木灵儿大家驻锡君撷楼,全场八折起...
“哪个是木灵儿!”
陆礼“咣!”的撞开大门,大声叫嚷,生怕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周围响起阵阵嘘声,陆弦看人数着实不少,连忙上前拱手,按着陆礼的脑袋寻找自己的盟友。
兄弟们已经为他们留好了位置,二人来到东木会的桌子跟前坐定,开始左顾右盼。
陆弦发现今日的众人格外不同,个个油头粉面,言笑含蓄,哪有平时半点的放荡。
不看周围装饰的红绫粉纱和桌子上大大小小的酒盏菜碟,不明究里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来参加哪位大家举行的诗会。
君撷楼一楼大厅宽广,此刻已经清场,长丈宽尺的红木桌子摆满了大半个大厅,众星捧月般的围绕着中间的高台,高台上红毯已经铺好,只等佳人登场。
此刻能进到里面来的无不是非富即贵,陆弦环顾四周感觉压力其实还是蛮大的。
齐云社一群猛男坐在陆弦他们斜对面,冲着这边嘿嘿冷笑,人人都面前都摆着斗大的酒瓮,开襟豪饮,酒水浸湿了胸前的衣服,索性敞着怀,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自己锃光瓦亮的硕大胸肌。
陆弦淡淡一晒,一帮上不了台面的粗俗莽夫,也想抱得美人归?
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开始闭目养神——灵儿姑娘要戌时才会亮相,他们都来早了。
身边众人绷得太久了,一个个原形毕露,在陆礼的带领下开始向齐云社寻衅,陆弦困得要死,只想找地方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
“各位贵宾久候了!灵儿姑娘即将出场,今日将是允儿首次在京城献艺,之后将会竞争产生允儿姑娘的第一个男人,诸位请备足身外之物哟。”
破锣般的声音响起,他的最后一句如同在镜湖投石,引起了轩然大波。
“艳名远播的木灵儿怎么还是处子之身?这可太有意思了!”
“这么大的热闹,我估计京城还有几位闲不住的主儿听到消息也会赶来。”
“今晚可真有好戏看了。”
一时间大厅沸反盈天,许多人闪出门去,显然是去传递消息,陆弦身边众人也忍不住交头接耳。
陆弦睁眼,正好与陈总兵家的公子对视,眼神同样的炽热。木灵儿是处子他们早就得知,不然也不会如此上心。
这一切的喧嚣都在那个人的出场时化作了寂静。
仿佛银针落地,晨钟敲罢,万籁俱寂,天地间只剩下那人款身下楼的脚步声。
木允儿出场了!
陆弦好像又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好像有万千道人在耳边讲经,又好像有漫天的神女在起舞,等他清醒过来,云梦的名妓木灵儿已经鞠躬,正在退场。
周围鸦雀无声,大家都沉醉在木灵儿让人惊艳的舞姿当中。
陆礼张大了嘴久久未能合拢,活像塞了一个透明的拳头。
“弦哥,不如今天我们亲上加亲,做一对连襟兄弟得了!”
陆礼还魂了。
“我看你在想屁吃!要亲上加亲你怎么不把你心爱的小琴拿出来分享?”
陆弦翻了翻白眼,他可是有洁癖的人,想把木允儿纳为妾室的想法已经烟消云散。
有这么多人惦记的红颜祸水,他自认还没有那个德行可以驾驭得住。
不过一亲芳泽,享一享鱼水之欢的兴趣倒是很大。
“各位,各位!”
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三步并做两步窜到台前,身上的翠色绸缎绿的发亮。
他抬起手将下面的喧哗压下。
“今晚的压轴大戏已经上演,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个重磅消息!”
“能不废话不?你就说和木灵儿睡一觉要多少钱吧!”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耽误的可是我们宝贵的双修时间!”
有人架秧子起哄,会场的气氛开始混乱。口哨声,呵斥声,不绝于耳。
不远处的齐云社的猛男们甚至跳上桌子,将双手举过头顶,开始炫耀自己的肌肉。
他们中间有的太空漫步,有的原地后空翻。
不得不承认,一群兄贵在桌子相互擂胸颇有几分观赏性。
陆弦甚至看到有好几个秃顶大叔在偷偷擦拭口水。
“诸位不妨听奴家一言。”
空灵的声音如同玉珠落地般响起,木灵儿不知何时重新返回台上。她的脸上重新蒙着一层薄纱。
陆弦闻言一震,疲倦的神经现在才算放松下来,会场上的喧嚣像是到点下班的社畜一样瞬间消失。
八仙桌上,齐云社的壮汉们结束表演秀,下饺子似得纷纷落地。也不吭声,走向自己的位置坐定。
对于美人请求的,大家都很给面子。
当然有不给美人面子的人,那只能说明所谓美人还不够美。
木灵儿显然有这个资本。
“奴家初到京城,诸位的捧场让妾身非常感激,奴奴无以回报,只愿能以蒲柳之姿得以侍奉良人....。”
木灵儿的话客套而泛泛,就像一只中空的精美瓷器,用手敲击上百次也只会给你沉闷空洞的回应。
陆弦阖上眼睛,这次期待似乎又要落空了。
“诸位所出财物,灵儿将全部捐出,用于救济因为溧水泛滥而流离失所的灾民.....”
陆弦霍然睁眼,仔细端详台上的佳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古波不惊的深潭中投入了一颗炸雷,允儿的话在会场引起了巨大的浪潮。
这个神奇的女子给了众人太多的惊喜。
醉生梦死,灯红酒绿的风尘烟花之地居然化作了慈善晚会,担起了庙堂相公们的责任。
天下承平日久,民间藏富者多如繁星,更何况是作为首善之地的潜华。
跟两腿中间事物沾边的八卦总是跑的最快的。
不到半个时辰,不但市井贩夫,就连深闺小姐们都知道了君撷楼的名妓,据说是舞蹈大家的木允儿公开竞拍初夜,并且要将所筹财物尽数捐出的消息。
长这么大没有听过这么劲爆的事,所有人都想得到木允儿的信息和拍卖的进程。
高堂上,老人家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关着门,小媳妇心急火燎地催促着。
潜华城的风云聚集于君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