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如何舍得
再也没有人能阻拦得了他们,再也无法被拆散。
死亡,是爱情最后的归宿,最后的囚笼。
云杉在昏暗中缓缓地闭上眼,慢慢地往漆黑无比的死亡沼泽走去,牵着他的小邪,一起走,一点也不孤独。
静静的刺痛,血液迅捷地流出体内,逼着花邪的身体做出本能反应。
她的体制本就特殊,这时候体内的血细胞开始疯狂地修复受伤的经脉,降低能源消耗,维持生命。
花邪的生命,很强大,只要还有一个细胞活着,便可以维系生命。
这是这一下疯狂的攻击,逼着花邪的精神出现混乱和反应,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看着满床的鲜血,瞳孔急剧地放大,格外的惊恐。
“啊,啊,唔……”
她的喉咙发出困兽一般的嘶吼,像极了丧偶的兽,绝望得可怕,可是那干涩紧致的喉咙,根本容不得她发出任何一点哪怕属于正常的声音。
她终于意识到一切的恐怖,她的手,焦急地寻找到他的手,摁住血管,甚至不惜将血管扯出,死死地揪出。
做好这些,这才手忙脚乱地去摁床头的呼救铃声。
喉咙里,伴随着铃声,嘶吼着,没有人能听明白那声音,却格外的令人觉得孤寂。
很快地,值班人员便赶了过来,门被反锁了,可云家什么势力,云杉又是独子,铃声一响,意识到门打不开,便有人直接开始撞门。
可特殊病房的门是极好的,一下子竟是撞不开,后来还是沐邪司来了,一脚便踹开了门。
场面格外的混乱。
云无双看着爱子自杀,也管不了那么多,自然是极快地接替过花邪的任务,帮着云杉摁住血管阻止血液在往外头流。
沐邪司一个大步,便将云杉抱起,直往急救室送。
这样一闹,楚离也来了,他这阵子因为关心两个晚辈的情况,一直住在医院附近,这时候才及时回援。
花邪本能地想要跟过去,云杉再怎么强大也是正常人,不像她,就算人存心想杀死她都很困难,身体的本能太强大了,所以这样的一场自杀,后果格外的明显,那就是云杉的死,花邪的活。
云无双此刻恨极了花邪,若不是她,自己的儿子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以至于到现在,如此惨烈的后果。
这时候怒急,哪管的了那么多,顺手一推便把花邪狠狠地推在地上,后脑勺狠狠地磕在柜子脚上,顿时就出了不少血。
但对比之下,花邪的状况还是好很多,云杉失血过多,力气根本用不出来,那一刀,划得不深,要不然花邪也会跟着晕过去。
她此刻的思绪格外的混乱,只是起了身,看着满是血液的床单,狠狠地攒紧,松开。
口里艰难地发着难听的咿呀声,她在学习说话,两年多不曾讲一个字,她的语言功能完全丧失了,练习了很多遍,才无比模糊地说出两句话。
小杉树爱花邪,花邪爱小杉树。
那样寂静慌乱的夜里,她流着泪,流着血,一遍遍地说着。
小杉树爱花邪,花邪爱小杉树……
声音由模糊变得清晰。
云杉只不过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休克,但有神医楚离,有沐邪司输血,再加上处理得当,抢救及时,只不过一个晚上便没什么大碍。
只要睡饱了自然会醒过来。
饶是云无双也不曾想过自己儿子会如此极端,居然会自杀,沐邪司对此倒是相当的淡定。
西无情无法,只好把花邪拖出来带到云杉窗前赔罪,只有在这个时候,云无双和沐邪司这才注意到花邪手上结的痂。
看上去伤口很深,狰狞地一条在那里,可是花邪因为体质的问题割脉下来竟然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这时候大家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云杉杀了花邪,然后自杀,可是却没料到花邪是杀不死的。
不过,幸好,云杉也没事,要不然西家和云家定是要绝交的。
花邪哭了一晚上,眼睛都有点肿,这时候看着云杉躺在床上,气息味道,又止不住地掉眼泪。
经过昨晚的刺激,她原本混乱的记忆一下子连通起来,最清晰地还是那日苏幻紫喂自己喝下去的神经毒素,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忘记云杉,可是还是忘记了,那以后发生的事情,一印在脑海里,都是云杉对她的好,都是云杉受的苦。
花邪本就是容易感动的性子,这一下子,面对着认识了十年,隔开了八年,照顾了自己两年的云杉,愧疚、感动、深爱,各种情绪泛滥心头,花邪那般冷静聪明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好像再怎么对他好都还不够这十年的债,好像再怎么说爱都无法证明那刻入灵魂的怜惜。
她只是一直握着他安好的手,一直一直握着,十指相扣,一生守护。
如果一切再从来,她一定不会那么任性,在相聚的时候就该告知他她的爱,她的刻骨铭心,要不然他不会如此痛苦,挣扎在她的绝情和他的深情里,无法自拔。
如果一切再从来,她一定会警惕再警惕,绝不能让苏幻紫得逞,让爱情经历这么多的磨难,到头来痛彻心扉。
如果一切再从来,动手术的时候一定要勇敢点,绝不要因为伤害了他而自暴自弃,被他甩了一巴掌,还更加的觉得委屈,甚至本能地创造了一个不会受伤害的人格出来。
如果一切再从来,她一定在那些夜晚的温存和爱抚里醒转,搂着他,吻着他,告知他她该是有多么爱他。
如果,……
那么多的如果,花邪那么的悔恨,那般的恨自己,恨自己给了最心爱的男生最沉痛的折磨,折磨到最后那个淡静美丽的男生居然不堪重负,选择割脉自杀。
花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别提有多么狼狈,别提有多么的脏兮兮,只是心里悔得很,又爱得很,设想过上千遍见到他该说什么,可当真见到了,一下子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几个大人很默契地离开,给两个饱经磨难的小孩留下空间。
花邪再也无法控制,痛哭出声,抱着床头的人儿,一遍遍地像是咒语般念诵着:“小杉树爱花邪,花邪爱小杉树,小杉树爱花邪,花邪爱小杉树……”
那么多的爱,那么多的无奈,那么多的悲凉,那么多的挣扎……
云杉,我那么爱你,你是不是懂得。
很美好的初夏早晨,云杉觉得自己就是被那渗入病服里的鼻涕眼泪给恶心醒的,而怀中的人,鬼哭狼嚎,狼狈不堪。
他该恨的,他该怨的,该责备她两年多的折磨,该为自己的经历觉得委屈。
可是看着这样的花邪,一下子就是满满当当的幸福,浓浓的无奈化在心尖,演变成宠,他那般的虚弱,眼神却温润而呵宠,探手揉着她的长发,软软地竟然是调侃:“哭什么?你相公这不还没死吗?就算死了也会给你留一笔厚厚的遗产,让你花天酒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