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爸爸单位的上海牌小轿车,司机小张江军也熟悉,但他罕见地连招呼都没打,只是表情严肃地抓紧方向盘,目视前方。
好半晌,江军才哆哆嗦嗦地问出一句话:
“齐伯伯,我爸到底怎么了?我妈和我姐呢?”
齐处长口噙着泪花,咬牙道:
“小军,你是家里的男子汉,一定要坚强,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可能不大好……”
那时车少,天又晚了,上海牌一路狂奔,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市中心医院。
大大的红十字装点在灰白色的外墙上,在江军眼里格外刺目。
一楼急诊室。
走道里很多身影人来人往。
齐处长大步奔向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边喊着:
“老王,老王!”
江军魂不守舍地紧紧跟着。
湘中大学校办常务副主任王思文,一位四十不到的高大汉子,双手握住齐处长的手,
“老齐,老齐,老江家两口子,造孽呀,没抢救过来……都没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还有气儿吗?还有气儿吗……”
“哎……”
“那个闺女呢?”
“还在抢救中……”
江军正好奔到,五雷贯耳般登时呆立,平时还算大条的心脏几乎都静止了。
“小军,你怎么了?”
一片漆黑。
江军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五分钟以后,没有吃晚饭,加上突受打击,血糖骤低,这个未成年的男孩子撑不住了。
齐处长的大手紧紧抱着他,靠坐在走廊的一隅。
“孩子,哭出来吧,家里以后,还得你撑起来。”
“齐伯伯,我哭不出来,我想看看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时针拨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在家乡走亲戚了近一周,江爸江妈和江红踏上归途。
一大早外甥开着手扶拖拉机把三人送到余县县城,辗转两趟长途,终于在下午赶到了湘中市汽车站。
从老家带回的物资比去的时候还要多,红薯粉丝,米酒,油炸红薯片,风干肉,腊鱼,甚至还有两只土鸡。
从长途汽车站到通往大学的六路汽车站不到两公里,无奈东西太多,他们就难得地叫了一辆跑跑车,也就是机动带斗的小三轮。
小三轮司机是个楞头小伙,估计是为了赶时间,在一个红灯的十字路口强行左拐,好巧不巧与一辆运煤的大货车侧面相撞。
司机当场死亡,父女三人都负重伤,惨不忍睹。救护车还算及时赶到,紧急送往中心医院。
江爸江妈一个颅脑损伤、一个心脏损伤,医院几番抢救,二人也没能从急救室手术台上下来。江红伤到腰椎,头部也有损伤,目前还未脱离危险期。
江爸身上带了工作证,交警紧急联系上大学的校办,才又通知到基建处的齐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