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辉坊挂出了一件在绢上影印的六尺书法单条,影印件全菱装裱,注明影印件,标价一千六百元。三天后,整个风雨渡都传开了一个消息:辉坊收购楚家真迹,每平方尺三千二百元,仅仅比辛月辉的作品低八百元,而高出邓长治的作品一千二百元。一周后,风雨渡大大小小小的书画店铺都挂上了影印件,而有的店铺甚至还做了旧。
岷州书画界可以说是莫名其妙的刮起了一股“楚风”。这股风可以说席卷了岷州书画界的每一个角落,却独独没有吹进楚家院子。
楚单拿着用硬笔抄写的讲义走进康自儒的办公室时吓了一跳,康自儒的办公室新挂了一幅字,正是楚单投给省展的那幅六尺单条。楚单定神一看才知道是绢印装裱,而且做了旧。他舒了一口气。
康自儒却早注意到了楚单表情的变化:“楚老师,看看这字。省展特等奖作品,楚家嫡传!”“哦,这是影印件吧?康老师哪弄到的?”“风雨渡几乎每个店面都有。我这是最好的,楚老师……”说到这里的时候,康自儒突然发现面前这个人也姓楚,有点狐疑地看了看楚单,见楚单已经饶有兴味地站在那幅字前仔细看着。
“楚老师,你和楚家没什么关系吧?”康自儒终于忍不住问了个荒唐的问题。“呵呵,我姓楚怎么能和楚家没关系。这幅作品做的真好!”“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康自儒觉得这话无论如何说不圆范了,只好嘿嘿地笑了两声。
楚单接着替他搭了个台阶:“姓楚的多了,此楚未必彼楚。”说话间,楚单上课的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和康自儒打过招呼去了教室。
楚单走进教室,四十五个座位的教室只坐了八个学生,所以教室看起来很空。因为是创作班,所以学生的年龄最小的十四岁,最大的已经二十六岁。
教学用品是老师自己准备,楚单给每人发了一张四尺的单条,让学生自己先写一幅作品,临作也行,但必须是完整的作品。
楚单挨个看过,在心里摇了摇头:用笔浮华,结字乖张,乍一看,很是热闹,可却全无章法,十分钟左右,八个学生就全部完成。楚单回到讲台,连讲义也没翻开,按他的性格,这样的字连评都不想评。可现在是老师,他清了清嗓子,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同学们,刚才我大致看了大家的习作。在评讲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请大家都想想,然后我会挨个提问。我们这个班是创作班,所以,我想问大家,书法练习怎么才算入了门?请大家认真考虑一下,然后五分钟后,从左到右回答。”
还没到五分钟,下面就有人举手,楚单一看,是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就示意他起来回答。“我认为完成了楷书的练习就可以算入门了。因为我们创作的时候,用得比较读的书体是行草书,所以,楷书练习笔法。完成了楷书的练习,自己发挥的空间就比较大了。”
楚单在讲台上用笔记了,示意第二个同学。第二个说:“书法是一门艺术,艺术需要的是灵感而不是技术。所以,我认为,书法创作的入门,首先是书法审美的入门。也就是说,我们来创作班学习,是为了在思想提高我们的书法审美层次,如果还在讨论入门的问题,我想我们大家都该去初级班学习。”接下来大家都谈了自己的看法,总结起来,大致都是一个观点:老师在创作班讨论入门的问题,是对大家的轻视!
“从大家的回答中我感觉到,我们似乎不应该讨论这么一个低级的问题。那我再问第二个问题,就笔法而言,大家是否可以随心所欲地写出自己要想的线质和线形?”楚单走到第一排拿起一个学生的笔,蘸了墨,四尺单条上写了“点、横、撇、捺、横折、竖钩、提手、走之、宝盖、竖心,立刀”这些部首并题了款,然后把这张四尺单条沾在黑板上说:“请大家下节课的时候,照着黑板上的部首练习。要求大家写完后题款,今天我对大家说一个要求,即使是写部首,也要当成一幅作品来完成,注意部首间的笔势,行气,还有通篇的章法。记住,在这么一幅作品中,墨色的变化,虚实的平衡。下节课二十分钟练习,三十分钟评讲,休息。”
楚单走出教室的时候,看到康自儒站在窗外,给康自儒递了一支烟两人到了走廊尽头点燃。“第一次上课,还请康老师多指点。”“楚老师讲得不错。不过,我个人认为对创作班的学员应该多讲点创作理念,让他们了解现在的流行书风,以及一些大师的作品的解读。如果再和他们说基本功,有可能会让他们失去兴趣。现在的学生,说得直白点,比较急功近利,如果在创作班学了半年还不能在市展中入选,估计他们就没兴趣再来学了。说到这里,楚老师可以到省书协走动走动,这样的话,自己的学生在展览中也容易出成果。”康自儒觉得楚单的教学思路有问题,为了楚单能尽快让教学上路,他把自己的看法毫无保留地对楚单说了。
楚单知道康自儒是好心,可这好心也让他感到郁闷,第二节课中,学生们写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直到三十五分钟后才全部写完。在评讲的时候,楚单想起康自儒说的话,都有点懒心无肠了,学生们也听得无趣。
放学后楚单收拾了教室,和还在办公室的康自儒打声招呼,像是和自己赌气似的,把单车骑得很快,二十多公里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回到楚家院子的时候,却见雷响的车停在院子里,走进书房,见雷响正陪着爷爷下象棋,见楚单回来,招呼到:“老大,听说你今天正式开始误人子弟了?”“你们先把棋下完,我先洗澡。”
楚单洗完澡换了衣服,来到爷爷的书房,两人棋也下完了。老人又开始听戏,楚单和雷响到了客厅,雷响说:“老大,给你弄了件好东西。”雷响说着打开一个锦盒,那出一个立轴:“这可是目前岷州书画界最抢手的了。知道老大喜欢书法,现在又在办班教学,我就给你弄了一幅。如果岷州有了真迹,我也一定想办法尽量给你弄到手。”楚单看着被包装的如此精美的自己作品的影印件,摇了摇头,有点哭笑不得。他不想说破,说了声谢谢,把锦盒收了。
留雷响吃了晚饭,雷响饭后要请楚单喝茶,楚单本来因上课的事有点郁闷,就答应了。两人坐了雷响的车到了岷河畔的一间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