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芸芸是康自儒心中的一种痛。自己视之为掌珠，可女儿却从来看不起他这个父亲。上幼儿园的时候就不让康自儒去接她，说“爸爸长得难看，我不想他来接我。”后来渐渐大了，同学间开始攀比，同学们说起家里又买房换车的时候，康芸芸就没趣地走开。有段时间，她的学习特别勤奋，发誓要考一流的大学，然后进入世界百强企业的高管。那时康自儒还有一点欣慰，自己虽然没给女儿作出正面的表率，可毕竟激励了女儿。作为父亲，不管怎样，能让女儿有了上进心，总是好事。在女儿的远大志向面前康自儒也一度感到自己的卑微而为女儿的理想感到骄傲。可事情的发展并不像康自儒期望的那样，康芸芸在高一的时候发疯似的爱上了班上一个男生。女儿这场初恋是怎么回事康自儒到现在都不清楚，因为女儿从来看不起“用一支毛笔混饭吃”父亲。在加上妻子云梦对他的态度，康自儒在家里的地位连云梦养的那只贵宾犬都不如。所以康自儒和女儿沟通得挑时候，康芸芸心情好的时候，他常常悄悄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一些钱给康芸芸。刚开始康芸芸还会给个笑脸，也会心不在焉地听康自儒说上几句。可到了高三，康芸芸的脾气越来越大，成绩却一落千丈，康自儒几次要和她谈谈心，可还没等他开口，康芸芸就先说：“别来烦人家好不好，你要实在无聊就去写你的毛笔字。不知道高三的压力有多大啊？”这还是客气的。康自儒有一次去找了康芸芸的老师，才知道康芸芸的成绩已几乎没有考上大学的希望，老师惋惜的说，“芸芸这孩子，唉……可惜了！”康自儒不甘心，回家后黑着脸对云梦说，今天要和女儿好好谈谈，让她不要打岔。云梦有些诧异地看着康自儒，康自儒把去学校了解的情况对云梦说了，云梦虽然对康自儒不以为然，但事关女儿的前途，又见康自儒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说“好，好！你如果能给芸芸说通，我给你买一条烟。”康自儒张罗一桌好菜等女儿回来，吃饭的时候康自儒找了一个自以为适当的时候说“芸芸，今天我到你们学校找了陈老师……”没等康自儒把话说全，康芸芸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在几秒钟的沉默后，脸上已经可以拧出水了，康自儒也突然火起，正准备换严厉的口气，康芸芸却突然一把掀翻了饭桌：“你跑学校干什么？你以为别人拿你当书法家啊？连初中都没读完，充什么文化人！你看看你穿得那样，民工都比你强！像文化人吗？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康自儒突然没了气，这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云梦！那些话也都是云梦曾经说自己的话。他一声不吭从家里出来，第一次住到了画家村。从此再不过问康芸芸的事。他原来想过如果康芸芸高考落榜就让她到画家村帮着做点事，总比在家闲着好，可在掀桌子事件以后，康自儒的自尊也彻底被掀掉了。康芸芸高考落榜，闲在家里，康自儒彻底搬到了画家村，那天晚上，他独自喝下一斤白酒，在一张四尺单条上写下了鲁迅《自嘲》的前四句：“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康自儒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女儿了，今天见她这么一副样子到自己的办公室，他估计是女儿找云梦要钱碰了壁。云梦是康自儒的妻子的大号，当初康自儒就是被这名字迷住，当初介绍人拿着照片介绍这个姑娘叫云梦的时候，康自儒就认定这就是为他红袖添香的窈窕淑女，可后来康自儒才知道什么叫“名不符实”。来自广阔天地的云梦姑娘既非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也不是天真淳朴的乡村少女。她在乎的只是康自儒的城市户口和农转非的婚姻回报。
康自儒看到女儿凄楚无助的样子心里一酸，柔声问：“芸芸，怎么了？是不是找妈妈要钱没要到？要多少，爸爸给你。”
康芸芸摇摇头，突然扑进康自儒的怀里，康自儒心里一热，好不容易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芸芸，别急。慢慢说，有爸爸呢。”
“妈……被黑社会打了。”康芸芸像是用了全身的劲才把话说完。
“黑社会？黑社会打你妈干吗？”康自儒一时回不过神来。
“我……在酒吧里，认识……了一个男的……”康芸芸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原来，她在酒吧里通过朋友认识了一个“道上”的男人，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朋友”。前段时间，这个男人的老婆知道了，放出话来，要收拾那个勾引他老公的狐狸精。今天那女人带了三个男人将康芸芸和云梦堵在了家里。康芸芸自己有些底气不足，云梦却耍起泼来，三个男人却没那么多话，直接动了手。康芸芸被一个男人扭住，那女人连打了她几个耳光，云梦则被另外两个男人打得吐血。女人走的时候说要康芸芸滚出岷州，否则见她一次，打她一次，要是再听说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就用刀片划了她的脸。康自儒这才发现康芸芸的脸果然有些肿，嘴角也有擦拭过的痕迹。他一屁股坐到沙发里，闭上了眼睛：“芸芸，你说你……这是……”康自儒不知道该说什么，两行老泪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而这一幕正好被转回来的楚单撞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