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也怪哉,这万宁城荒置了这些年,如今竟是颇有生机啊,也不知这些人哪里来的胆子。”
子旻一边翻捡着街边小摊上的玩意儿,一边啧啧称奇。
“呵呵,这位小哥真是说笑了,对于咱们这些穷苦人,只要有屋子遮挡风雨,那必是哪里都敢去的。”
小摊的摊主听了子旻的话,也不生气,憨憨笑着回应。
撇了撇嘴,子旻拈起一支不知什么材质的钗,偏头就欲往苏青青头上比划,比了个空,定睛一看,身边人早已走出数十步。
“喂!”
见她身形顿都未顿,子旻急急扔了一锭银子,捏起簪子就追。
“我说,我好心帮你看看东西吧,你却不搭理我,好没意思。”
将那簪子献宝似的在苏青青面前比划着,子旻笑眯眯道,“你看,不若你取下斗笠,试它一试?”
苏青青闻言停下脚步,截住他瞎比划的手,将簪子从他手上取过,拿到纱中细细看了起来。
这一路都被忽略习惯了,本以为这次还是独角戏,没想到她会真的搭理自己,子旻呆了呆,看着静静立在那里的少女,还欲调笑两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谢谢,”苏青青收了簪子,声音多了几丝空灵的味道。
子旻揉了揉眼睛,想想不对,又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这才“哇”的一声道,“苏掌门,咱们同行这些天,我抛金撒银数次,这是第一次听你说‘谢谢’!”
他新奇的绕着顾长惜转了两三圈,“你这人好生怪异,说你清高吧,你使起我的银子都不眨眼睛,说你俗气吧,你又……哎?你别走啊,你看你这个人,我话都没说完呢!”
眼看苏青青走出很远,是明显又当他不存在了,子旻嘟囔一声“怪女人”,又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在中街的尽头拐向胡同里,又七拐八拐了好半天,这才停在了一处稍显富余的人家门口。苏青青顿了顿,伸出手去推门,还未用力,不知哪里刮起一阵风,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风轻轻分起斗笠垂着的两片纱,露出少女白净的脖颈,还不待子旻细看容颜,苏青青已然迈进大门,轻车熟路的绕过亭廊,来到西侧一间屋门前。
纤细的玉手在那门上轻抚了一下,似在怀念什么,子旻想要调侃两句,却又觉得不合时宜,便沉默的看着苏青青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在屋内缓缓踱步,苏青青一会轻抚一下桌面,一会又细看一眼柜子,不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子旻也在观察这间屋子,他原以为这是苏青青投师之前的住所,是她幼时的家,但反复看了几圈,都太不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更像是男子的房间,不由想到她之前在寻的画像中人,也不知这处宅邸可是那画像中人的家。
“苏掌门果然是在寻情郎吧。”
状似随意又调笑着询问道,子旻颇不喜欢她那长长的素纱,遮了身形不说,连正常对话时她的表情都看不到,教人直觉得被动不已。
一如既往的,苏青青并没有搭理他,在屋内看过一圈之后,停在了一处半人高的柜前,伸手打开了上层的一个小柜门。
里面是空的,她又扬手在那柜中拂了一下,拿到近前细看,没有灰尘。
见苏青青没有防备,子旻眼中精光闪过,缓缓踱步到苏青青身后,突的伸手,旋风一般向着她后颈袭去。
电光火石间,苏青青本能一错肩,反手就欲迎击,子旻却更快一步,右手扭住她迎击过来的手,左手迅速在她肩、颈、背几处大穴轻点数下,苏青青顿感周身一麻,再不得动弹,想要开口轻斥,却惊觉面部也麻了,根本开不了口。
见一击得手,子旻松了口气,将她双手反扭在身后,也不知哪里寻来一根布条轻轻绑住,待扎好了结,他绕到苏青青面前,顿了顿,伸手想要掀开她的轻纱斗笠,犹豫片刻,却又收回了手,深深看了一眼静静坐着的少女。
“不管你了,我走啦。”
嘻嘻笑着,子旻果真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听见大门“吱呀”一声,轻轻合上,竟是真的走了。
苏青青暗自咬牙,但浑身上下酥麻无力,双手更是被缚,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原本就没指望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能有什么好心思,但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
真气无法凝聚,自是无法冲破穴道的,苏青青一面暗恼,一面忧心。
神思恍惚间,她微微侧目看向左手边,那里静静躺着一块石碑,
苏青青细细去看,那石碑是取自万安城外西山上的岩石,苏青青认得,一如自己怀中子旻所赠的那支簪子,是用西山玉打磨而成的,自己身上也有一块西山玉的玉佩,是当年爹娘留给她的。
那石碑边角都被细细打磨的光滑圆润,四角板板正正,不像是随手取的什么石块石板,苏青青心中隐隐觉得不痛快,却抓不住是什么。
被点穴、被禁锢,动弹不得,苏青青只能不断的胡思乱想,一会回忆起冠云山上闲散的时光,一会又反复思量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慢慢的,暮色降临。
万宁城本就不大,夜晚更加死寂,苏青青孤身一人坐在逐渐漫起的暮色里,饶是她心志坚定,也不复早些时候的镇定若斯了,看着一旁的石碑,她直觉得一阵阵委屈涌上心头。
“吱呀”一声细微的动静,在这样的死寂中显得格外令人心惊胆战,苏青青心头一颤,双目透过薄纱,死死盯住屋门,也不知即将进来的是什么人。
很久很久,除了极北侧的屋子里发出的轻微动静,便再无什么人来,苏青青一直凝神静听,这般煎熬着,仿佛过了一整天。
“咚咚……咚咚……”四周静的只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她微微皱眉,像是怕自己的心跳动声音过大,引起来人的注意,或许来人并不知道这宅子中有别人呢。
很快,这样的侥幸心理就随着屋门被轻声推开而告罄,苏青青先是浑身猛的一僵,待看清来人,又突的鼻头一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眼眶竟也红了,好在长纱遮面,不必担心被来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