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安检通道 红灯 警报频传！
康妮刚把登山背包送入安检机，警卫被针扎一样突然抬头：“小姐，请把你的包打开！”。
她脸蛋飞起一片红云，咬了咬嘴唇，还是顺从地拉开了皮包拉链：
除了女式卫生用品、微型笔记本电脑和摄像机这些“大路货”，最使康妮难为情的，并不是那套桃红色碎花文胸内衣，而是一打开包就撑破眼帘的一对“长家伙”。显然，这才是诱导安检机器咆哮的真正原因。
“把包布打开！”他命令。
两方精心包裹的防水布散落在地上，警卫惊讶地打量眼前物事——两件东西都长约60公分，顶端金属柄状如钟鼎，镌铸古朴人面纹；下连着一段10来公分的握把，把上一圈圈红铜细丝密密缠绕、光亮如漆；再下去是狭长青色皮囊，皮面水润、微泛绿泽，像是绿鲨鱼皮手工缝制，做工拙朴无华，古意盎然。
警卫随即拿起一件，探手一拔……
“哧溜”一抹吟哦，如暖春荡漾的湖面上，跃起一尾锦鲤；亦或是顺手撕裂一匹红绫，痛快爽利！摩擦声流过，近旁几人只觉眼前发热，脸孔好似被浮光擦割，那警卫嘴里噤不住轻“呀”了一声！
他手里握的是柄长剑。宽刃三指，也不知是何种金属锻铸，透窗而来的朝晖中，剑锋两锷泛出冷艳寒芒，光晕隐隐透出一股青冥浩气。剑叶上爬满了柔若游丝的卷叶纹饰，吞含古韵。
警卫只愣了片刻，又恢复冰冷面孔：
“我们有规定，这东西肯定不能带！”语气强硬。
“求您了！这是我送给朋友收藏的礼品。”康妮本以为与警察同行带点防身之物不会受阻，谁知一出门就碰上个铁面无私的主。
“那我托运可以么？”她决定改变策略。
“这种东西必须没收，这是凶器！”一语定性。
康妮一听真有些急了，这对双剑是她心爱之物，平素每日勤加演练，总觉无用武之地。此次西行，冥冥中康妮总预感可能会有不测凶险。因此瞒着父亲偷偷带上这对祖传镇宅之宝。双剑在她心中，重逾生命，怎可轻易给人？想到此，不禁怒火上撞。电闪间，康妮出手抓住剑格，翻腕下旋，那警卫只觉眼前一花，手指突麻，长剑已经回到她手中，藏锋入鞘！
“你！要干什么？”对方脸色由红转青，正待发作，忽觉一只巨手拍上他肩膀，只见兰木扎布身着警服站在他背后，手持警方特别通行证，替康妮解了围。
“谢谢你啊大哥哥！”康妮第一次发现，其实兰木扎布也不是一点人情味没有，她脸上漾起感激的笑靥。
“下不为例啊！”兰木扎布象征性点头，转身去接应哈萨克斯坦和蒙古国两位外援……
在登机口，康妮与先行通过的若望教授、叶尔兰和另两位中国警官碰头，为了少生事端，她赶紧把两柄长剑塞回背包中。
上午8：00，空中客车如一只振翅离巣的信天翁，扶摇直上蓝天。巨大双翼在青花瓷天幕上，刮出两道白色擦痕……
时下正值旅游旺季，机舱内乘客颇为拥挤。叶尔兰、康妮和若望坐在同排。飞机刚起飞不久，康妮就听见前排特警哈那提与探员巴雅尔，为古代蒙格里亚草原的历史归属问题争论起来。两人都讲半生不熟的英文，开始还小声咬耳朵，到后来争的面红耳赤，声浪攀高。直到空中小姐出言制止才作罢。
若望无心观看窗外过眼云烟，他歪着脑袋跟康妮搭讪：“小公主，你那一双宝剑很对我胃口，下了飞机能否送给我做纪念啊？”眼中满是调侃的笑意。
“没门！那可是我家的传家宝。”康妮和他熟识甚久，深知不讨论学术时，对他说话可以非常直率。
叶尔兰和若望，刚才远远目睹康妮与机场警卫争执。本想上前劝解，却被拥挤的人群阻住。此时叶尔兰也忍不住好奇，询问这双剑的来历。
须知这一问，正搔到康妮心中的痒处。她在大学里，主修专业便是《剑道》。
康妮迫不及待清清嗓子，开始盘起道来：
“剑，在中国武者眼里，既是谦谦君子，又是百刃之君。据说我国古代从青铜剑发展到铁剑的历程，是在先秦时期完成的。我包里这一对剑，式样是仿造商周青铜剑所造。据说有个巨大的秘密——中国商周青铜剑，多呈柳叶形，然而现代出土的柳叶青铜剑，只分布在四川、陕南、还有云贵高原。造型华而不奢、优雅古朴，和中国东部的青铜剑大有不同，不知为何？”
若望原本仰靠在椅背上假寐，听康妮如此说，忽然睁开眼：
“那是因为柳叶形青铜剑，起源于公元前3千纪，一个遥远洪荒的国度！”
“什么国度？”康妮立即循声望去。
“佛云：不可说……”若望狡黠地眨眨眼，又闭上了。
轮到康妮红着脸愣在那里，思索该用什么诱饵去套取这个抓心挠肺的谜底。对付若望这怪老头，一般小恩小惠可不管用。
叶尔兰不解其中玄机，他成长在天鹅斯坦，过去除了专攻射箭只学过些空手道，尽管童年曾生活在塔城，对中国传统武术渊源，所知却甚少。他又问：
“你干嘛要用双剑？这两支剑对你这么重要，有什么原因么？”
“这是我家祖上留下来的秘密，关于它们还有流传千年的传说！”
“什么传说？”
康妮把脸靠近叶尔兰，几缕青丝从她额头滑落，垂挂眼前，样子既清亮又妩媚。叶尔兰嗅到她兰花淡雅的香水味，轻轻拂在面上，康妮眼睛散发出点点星亮。使他耳朵微微有些发烫，他开始被一种温柔的神秘感包围。
“春天的……小母兽……”若望似睡非睡中嘀咕。
康妮扭头呲出牙齿，随即又转头和颜悦色接着说：
“因为它们，是分性别的。雄性的叫干将；雌的叫做莫邪。传说中雌雄双剑一旦相遇、就能双双飞起杀敌！千年来乡野间有很多掌故，光我知道的，就有两个版本。”
叶尔兰一脸认真……
“第一个故事说：干将是古代楚国最有名的铁匠，奉命为楚王铸造宝剑。他花了3年时间，铸出一对最好的剑。但他知道一旦把剑交给楚王，自己就会被处死，因为楚王残暴成性，恐他再为别人铸剑。
等到去宫廷交剑的期限，干将的妻子莫邪快生产了。丈夫抹泪对妻子说：我这一去楚王必杀我！我藏了一把剑在南山松树下，等孩子长大，让他替我报仇……
干将果然有去无回。他死后莫邪生下一个男孩，取名赤鼻，两只眉毛间有一尺宽，长大后不忘复仇，寻到宝剑日夜练武。
不幸的是，赤鼻想复仇的事走漏了风声，楚王到处抓他，他只好躲藏在深山。
有一天，赤鼻在森林里遇见一位壮士，他很同情赤鼻的遭遇，答应为赤鼻复仇，但条件是要借宝剑和赤鼻的人头！赤鼻立刻砍掉自己的头，将剑与头双手奉上。壮士悲泣，说：你放心，我定会替你报仇。赤鼻的尸体这才倒地。
那壮士到王宫拜见楚王，并说要防赤鼻的鬼魂来索命，你就用一口大锅煮烂他的人头。楚王大喜依言而行，谁知煮了3天3夜，赤鼻的头还是闭目微笑不烂！楚王奇怪，被壮士请到锅边，伸长脖子往里看……壮士趁机挥剑将楚王人头砍落锅中，卫兵大惊要来抓他，壮士却将自己的头也砍落锅中，三颗头沸水中追逐撕咬、烂做一锅，再也分不清彼此……”
叶尔兰痴痴听着，他完全进入了情节。
康妮眨眨眼，继续说：
“第二个故事，轻松许多——干将、莫邪是两把剑，但是没人能分开它们；干将、莫邪也是两个人，同样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传说小两口为吴王造剑，干将冶铁，莫邪扇扇。3个月过去，炉中采自五山六合的玄铁之精仍无法熔化。剑铸不好，干将就会被吴王杀头！莫邪整天以泪洗面。
一天晚上，莫邪突然笑了，她飞身跃进熔炉，临终前对干将说：我没有死，我们还会相聚！
因为莫邪献出生命之精，铁水终于融化，剑顺利铸成。一雄一雌，取名干将莫邪。干将割舍不下，只给了吴王雄剑。后来吴王知道干将私藏了莫邪剑，还是要杀他，干将束手待毙，他打开剑匣绝望叹道：莫邪，我们怎样才能相聚？剑忽从匣中蹦出，化为一条清丽的白龙飞腾而去！同时，干将与吴王得到的干将宝剑，也一起消失无踪……
600年后，千里之外的丰城县令雷焕在修筑城墙时，意外从地底掘出一个石匣。里面收敛有一口精芒割面的宝剑，上刻“干将”二字。雷焕欣喜异常，从此剑不离身。有一次，雷焕从延平津湖边路过，腰中佩剑突然轻叱一声，从鞘中跳出掉入水里！正当雷焕惊愕之际，湖水翻涌，跃出一黑一白双龙，向雷焕频频点头，看那情形意在致谢。然后双龙耳鬓厮磨，潜入水底永不再现。
就在第二天，县城里从外地搬来一对平凡小夫妻，丈夫是技艺精湛的铁匠，但是他只用心打造收入菲薄的农具，从不打造千金之利的兵器。在他忙碌时，他的妻子总在一旁为他扇扇、擦汗……”
叶尔兰长嘘一声。他幼年时常听母亲怀抱“冬不拉”弹唱曲调苍凉的民谣，天鹅部族自古也有许多动人传说。凄美如天上新月、残缺似水中碎影；他每次追忆草原先民马背征伐的遥远岁月，总感叹幸福对平凡人过于稀缺。不知要积郁多少泪水和感伤，民间艺人才能编出这许多栩栩如生的悲情故事。他能想象出普通人落难的情景，仿佛眼睁睁看见泰坦尼克获救无望，海水灌满仓房时涌出绝望的呜咽，船身一寸一寸沦陷海底。文化虽不同，生命却如出一辙。
若望扭头看向舷窗外——旅客们踩在团团分散棉絮上，鸟瞰下界，九曲黄河化作盘龙逍遥飘摆，赤红色山峦都凝聚成浅浮雕，讲述一段黄土蒸腾的久远历史……
“因为你的祖先珍爱这些传说，才将双剑取名干将、莫邪么？”叶尔兰出了会神，又问康妮。
“不止这样，这双剑取名干将莫邪，是因我家祖传的一套游龙剑法。这套剑法最大的特点是矫若惊龙、刚柔并济，能从敌人最意想不到的死角发动攻击，有点像印度瑜伽密术中的关节技！传闻这剑法倘若练到10成，可脱手凭空飞起，伤人之后飞来复回，但据说这种神技500年前就已失传，被唤作——御剑术！”
若望和叶尔兰闻听此言，都只觉浑身毛孔张开口来，嚅嚅呼吸。
康妮又道：“只是听我父亲说：家族中还从没人能练成传说中的御剑术。因为这需要难以想象的气功境界——古代武术宗师据说能采天地之灵气，化练内力。而现代中国内家武术宗师，能够出神入化者寥寥无几！我从小苦练8年，至今也只能算练熟了招式，最多两成功力而已……”
机舱后排，兰木扎布静静听着康妮和叶尔兰每一句对话。
按理说，这次行动属机密任务，像康妮这种无关紧要之人应被排除在小组成员之外。兰木扎布却另有打算。他除了国际刑侦中心探长公职，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中国内家拳“八卦掌”嫡传弟子。他很早就想结交康文海这样的武术大家，若能得其指点一二、必受益无穷。但是康先生久历江湖，人情练达，未必愿意慷慨授艺。康妮这女孩看着很单纯、又缺乏防范心。兰木扎布觉得这正是一个机会，说实话，此次新疆之行能否破案他尚没有把握，如若半路收获一段武学瑰宝，倒也不算竹篮打水。他倒想看看，闻名天下的“游龙剑法”练到两成，究竟是何等境界？想到此，侧脸对方军和李卫国一阵低语……
中午12：00，飞机落脚乌鲁木齐地窝铺机场。因为北京尚无直飞阿勒泰的航班，众人需先在这里吃午饭。下午5点40重新登机，再向西北飞一个小时才能抵达目的地。
午饭很快在浓烈的新疆风味中愉快结束。兰木扎布提议大家到空旷处走走，有助消化，顺便透透风。康妮已将双剑从背包里取出，呈“X”交叉状，插在后背一副特制皮囊中，她是头次来新疆，与若望一起目不暇接地观察周遭世界……
一行人走出不一会，来到一片芳草萋萋的开阔地。兰木扎布忽然面沉似水，板着脸对康妮说：
“这次行动可能很危险，我们几位同事商量过了，啊，大家一致认为很可能不能在保证教授安全的前提下时刻照顾到你。我看这样吧，你就呆在阿勒泰市休息、顺便旅旅游，啊，我在这里有个老同学可以照顾你，等我们完成任务再回来和你碰头……”
康妮平时最讨厌有人打官腔，兰木扎布话音未落，被她一声冷哼打断。她瞪大眼睛说：
“我可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真要遇到危险，还不知谁保护谁呢！”
“是么？”兰木扎布面无表情，轻描淡写一句拖腔：
“我们做个测试：如果你能轻松打败我这两位同事，就带上你！”说罢对方军李卫国使了个眼色。方军正要上前，斜刺里“呼喇”插进一个人来，正是蒙格利亚特警巴雅尔。他一路上早就盯着康妮肩头一对显眼的双剑，存心想跟这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亲近一下，也好证明证明蒙格利亚男人的气概。
他张口冒出句生硬的汉语：“中国功夫，没试过，你和我打一架看看！”
康妮微微一笑，捋了捋逆光浮散的透明发丝，递给巴雅尔一根便携警棍：
“别让我觉得：你除了会吃没别的本事！”她想故意激怒对方，让他尽全力。
巴雅尔生性极为自负，一听此话正是气冲斗牛，他那张让高原寒风吹成微紫的脸顷刻憋成了酱红色。
他怒哼一声，躯体如半堵黑墙撞向康妮，警棍直奔她头顶砸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