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凶手亡灵来自格里芬人,在乌恩谋杀案中,是否存在格里芬巫术的成分?”兰木扎布又问。
“毫无疑问!巫师高尖帽上独有的金饰,起源于上古欧洲的潘诺尼亚(Pannonia)和喀尔巴阡盆地(CarpathianBasin今匈牙利一带)这种金质圆锥状头饰,可能代表某种19年一周期的神秘日历纪年法,相传具有无上魔力!又被称为——内布拉日历(Nebracalendar尼帕天盘)至少形成于公元前2000年,柏林博物馆有专家说也许是欧洲大陆最古老的日历和魔法封印,它毫无疑问属于前印欧文化的标志!”
“前印欧人?”李卫国听得张大了嘴。
“的确是印欧语还没有形成前的欧罗巴人!”
“就是说凶手携带有某种史前巫术?”李卫国嗅到了什么。
“正确!带金饰的巫师高尖帽,不仅昭示古欧洲黑暗魔法的最高成就,本身也是某种浓烈的种族徽章,象征神圣的地位和权力。这些来自盘诺尼亚的远古人,很可能就是将巨石阵文化带到苏格兰的亚特兰蒂斯文化圈大西洋联盟的成员,或者也是将此文化带到西伯利亚和三道海子的人;不过这还不是全部,凶手手背上的纹身和木饰牌,说明他的血统受到美索不达米亚或者黑海北岸的影响……”
“凶手身份是多来源的?”哈那提好像茅塞顿开。
“不错!”若望肯定。
“我只关心,亡灵杀死乌恩的动机是什么?凶手、乌恩、叶尔兰、托米莉亚、东胡王、伊利亚斯,还有那个鬼魂一样的递箭人,彼此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只有弄清这些才是破案的关键。”兰木扎布又皱起眉头。
“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再结合叶尔兰看到的事实,凶手意念操控叶尔兰谋杀乌恩,仍像是一桩仇杀。”若望略一思索后说。
“何以见得?”
“事情进展到现在,凶器仍在托米莉亚手里,箭杆上还没出现铭文,凶手似乎还没形成作案动机!目前看来:凶手站在东胡人一边,与伊利亚斯的矛盾焦点只在于抢夺托米莉亚婚配权,这的确只是一桩个人恩怨。”
“凶手既然是托米莉亚的敌人,又怎会在箭杆上刻下铭文为她复仇呢?”兰木扎布摇头。
“不错,也许凶手杀死乌恩与托米莉亚无关,那行铭文也不是凶手刻的!”若望直揉鼻头。
“那铭文到底出自谁之手呢?”叶尔兰狐疑问道。
“东胡人为抢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你们不觉得奇怪么?”康妮一直低头琢磨心事,此时忽然说道。
兰木扎布等人也都觉蹊跷,但思前想后仍毫无头绪。很久没说话的老萨满突然开口:“再厉害的萨满巫师,也躲不过腾格里限定的命数,所以凶手也一定会留下古墓。黑巫师要想事隔千年后用意念亡灵操控他人行凶,必须留下魂器以确保灵魂不灭!只要找到魂器,我就能用通灵术查明真相!”这话说着月亮已藏进了浓云。
“魂器?是什么?”康妮惊叫,一股冷风撕扯着篝火,空气变得模糊。
“是巫师死后意念物质容身的地方,可能是一具古尸,也可能是草原石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问题是我们怎样找到凶手的墓穴?”方军挠挠头皮。
“有叶尔兰捎回来这块饰牌,我就能借萨满神力找到他的遗骸!”KaraKam说话间往火中扔进一根枯木,火星“啪”一声映在他琉璃色眸中。
当晚,叶尔兰意念魂就回到了伊利亚斯体内。他心中暗暗着急,也是担心托米莉亚的安危。
梦中伊利亚斯突被爱人摇醒。他警觉一股寒意劈头盖脑从天而降,还没醒过神,身体已被猛力推出、向一旁“咕噜噜”翻滚。只听耳旁碎石被抓裂,脸上劲风拂过,伴随一声尖啸!恍惚中一只硕大无朋的金雕冲天而起,黑色羽翼肆意切割惨白的圆月……
“是死亡使者——黑巫师的前哨,我们行踪暴露了,快跑!”托米莉亚压低声音嘶叫,她目光炯炯像是恢复了精神。
两人快速上马驰进密林。伊利亚斯不时拉响弓弦逼退飞鹰,空中幽灵般的黑影起初萦绕不散,但很快被密林遮没。托米莉亚喘息略缓,叹道:“雕飞不进密林,我们暂时安全了,看来我们只能顺着林地逃跑。”
“下一步我们该去哪儿?”伊利亚斯对阿尔泰北麓的地形一无所知。
“一直往西,到马萨革泰人的领地去,我姐姐托米丽斯是那儿的女王。她的巫术实力足以和那个黑魔头抗衡,到那儿我们就安全了。”说罢给他一吻,银铃般的笑声再次响起。叶尔兰感觉到这一吻的热度,他冷静的意志再次融化。
次日两人一直沿森林边缘行进,伊利亚斯时常借用太阳的位置判断方向。这一带大地纵横捭阖、山峦风舞麦浪一样展露出自己健康的草绿色;山谷中不时露出一面面水天如镜的湖泊,叶尼塞河支流蜿蜒流淌,远看如珍珠串联着片片宝玉。叶尔兰思绪翻滚:天地如诗,千万年来世间万物生就和谐一体、根叶相连,本该造就世人温良的天性;为什么只有人类会强行将自己划分为不同民族、部落,蒙蔽彼此的眼睛?强者永远不能爱他人如同爱自己,人类之殇,在于不知自己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黄昏时,两人来到一片毫无遮掩的开阔地。面对眼前景象惊愕不已——前面像是一个被大火焚毁的村庄。到处是一堆堆黑如焦炭的房舍废墟,一阵毛雨之后到处还冒着一缕缕青烟,显然火灾发生不久;废墟中耸立一圈粗壮的朝天立木,中央最大的木桩周围散堆着许多干柴。令人费解的是外圈木桩都已烧成焦炭,中心柴堆却毫无烧灼的痕迹!
托米莉亚一见这木圈双眸就布满疑虑、像在权衡犹豫,显得非常紧张!愣了一会她终于说:“进去看看……”
两人很快发现村庄里还有很多烧成焦炭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各处。每一具都大张着嘴、四肢扭曲,显然死前极度痛苦。伊利亚斯发现:个别尸体没被烧焦的部位还能隐约看到蓝色绣花样纹身。他马上指给她看:“蓝皮先知部落!他们怎会遭人毒手?”托米莉亚声音微微发颤。
此时,他们听见不远处一堆石垣后传出响动。两人拔剑在手悄悄绕过那段残墙,一团烤得焦黄的破毛毡下似有东西微微蠕动。伊利亚斯屏息用剑“呼喇”挑开毛毡,露出一个五、六岁年纪的小女孩蓬头垢面瑟瑟发抖,一双野猫一样惊恐的绿眼睛盯着不速之客。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托米莉亚语气温和。谁知这一问,那女孩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尖锐溶入凄风毛雨,冷入骨髓。托米莉亚忽然被激发出天然母性,她一把抱起这孩子放在自己马鞍前端,对王子说:“她家人一定遭到不测,我们带上她吧!”伊利亚斯欣然点头。
天刚擦黑,浓重的夜幕压顶而来,只有稀松光晕显示月亮的存在。逃亡者选了一处干燥山洼宿营。晚餐后在篝火边,托米莉亚见那小女孩食欲很好、眼睛亮得惊人,心有疑惑便问:“能说说村庄里发生的事情么?”
女孩伸手抹了把脸,用稚嫩的声音说:“我生在蓝皮先知的村子。长老的女儿是个萨满巫婆,她从小就喜欢黑暗,知道祖先最厉害的魔法。就在昨天她突然背叛了自己父亲,想嫁给一个又穷又傻的小伙子。还要把祖先的秘密泄露给外族人。后来长老把她捆起来,要用火把她活活烧死……”
托米莉亚听得不寒而栗,渐渐皱起眉头,伊利亚斯神情古怪,右手悄悄握紧了剑柄。
“村里的人都在喊:烧死她!烧死她!那女巫却哈哈大笑,像乌鸦在叫!突然所有围观的人浑身都着了火,人们满地乱滚却总也扑不灭,最后全都烧死了,只有我一个人躲了起来。”小女孩说完打了个饱嗝,嘴里喷出股腐臭气息。
“你怎么了?”伊利亚斯眼明手快一把拉开她捂住脸的手……
“快放开她!”托米莉亚突然呵斥,她动作稍慢王子和小女孩的手还是相碰。等她看清王子摊开自己手心——上面赫然多了一个深蓝色圆圈中的倒立五芒星烙印!
托米莉亚花容失色,一对绿眼睛放出蜇人光亮!她取出一个山羊距骨串成的项圈,缓缓递给那女孩。语音缓慢却不容抗拒:“你戴上它,现在就戴上。”
女孩眼中立时蒙上一层惊恐,她撇撇嘴并没有照做。“戴上它!”托米莉亚再次以命令的语气说。王子发觉那项圈上每块骨头都刻有鲁尼文符咒。
女孩眼神由慌乱变为惧怕,接着由惧怕变为狰狞!她眼中放出的光已不再像人,而像是某种孽畜!
托米莉亚一把推开王子,自己也拔出短剑惊呼道:“她就是那个女巫……”
话音未落女孩已咧开血红怪嘴,呲出两排锯齿状尖牙;她整张脸瞬间开始变老、满脸鸡皮纠结的皱纹,怒吼一声猛扑托米莉亚。成串咒语已从女王嘴里涌出,伊利亚斯还没看清她怎样在电光火石间用利剑挡开了那巫婆的钢钩利爪,女巫褴褛的衣袍骤然鼓胀如吃饱风的黑帆,腾空向天升去……
托米莉亚正要飞剑掷出,后心却猛觉一股巨力重锤般撞来——她手中剑“铮”然插入岩缝,身体直飞出去撞倒在伊利亚斯怀里。两人倒地才听见头顶鹰唳,只见黑萨满的金雕盘旋,童女巫却踪影全无!
“我们……中计了!”托米莉亚涨红脸口角挂出鲜血,显然受伤不轻。伊利亚斯感到背后阴风四起,回头一看:骷髅高帽的东胡黑萨满正站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