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情况,我没听老头说过,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回去问下老头,他肯定知道,你等我消息。”还没等小虎说完,拿着桌上的钱和枪头,快速的跑了出去。
“好”。小虎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跑在大街上的楚旭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转道去了一趟老屋,找君临借了一些钱。他知道老头势利眼,一般的小钱都看不上,请他看病更是难上加难,不过这一次他是不想看也得看了。
小院在繁花锦簇之中,显得非常宁静,林全不知道从哪里弄到各种药草,装点药园。倒是有两三个学徒,在打理各种草药,都是族长安排来学习的孩子。可能是长时间没有外出活动,老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林全便没有离开过小院范围,往外跑的活,一般都交给楚旭打理。和往常一样,林全坐在主楼碾磨各种药粉,阳光透过天窗,照亮整个房间,此刻很是安详。
哒哒哒,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喘着大气的楚旭直勾勾的站在林全面前。没有什么言语,林全依旧默默的干着手上的活,仿佛这个人并没有出现。对于楚旭火急火燎的动作,林全早已见怪不怪了。
楚旭略微休息了下,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爷爷,大部分血管都变成深色,背部血管出现不自然的暗红色是什么病啊?”
林全微微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撇了一眼,沙哑的嗓音淡淡的说道“血疾的一种,具体的要见了人才知道。”
“这种病好不好治,需要多少钱?”
“不知道,按你说的情况一般没得治。”林全不管楚旭多么急切,自顾自地漠然的说道。
“我带个人过来,你看看好不好?”似乎并没有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略微一思索,楚旭满眼希翼的说道。
林全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楚旭的请求,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知道,我这一般不接受外人的。我现在也没空管这种闲事。”
部落的人多知道,新来的医生虽然医术高明,但除了族长安排的人,外人一律不见,且收费及其昂贵,一般人根本不想到这个偏僻的角落来。
楚旭与林全住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规矩,他也知道族长那条路是走不通的,林全只接受族长送来的战士,只为从野外归来受伤的人,其他的他并无所求。
“我给你钱,你帮我看一个人,好不好?”楚旭继续倔强的说道,从口袋里把准备好的钱都掏了出来。
林全终于抬头仔细打量起今天的楚旭,漆黑的瞳孔深深的注视着楚旭,眼睛里看不见任何波澜,看到让孩子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沙哑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随手从楚旭小手里拿过那堆铜板,装进了自己口袋。“好,明天早上你带着人过来,但你的钱只够看,不够治。”
看着交易达成,楚旭激动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又飞快跑了出去。他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小虎,让他们做好准备。
与楚旭的高兴比起来,小虎高兴的外表下还藏着深深的忧虑。小虎父母听到消息微微一愣,悄悄的对望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复杂,此刻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彼此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最终,还是小虎妈带着眼泪,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铁匠铺的门并没有打开,小虎妈如往常一样做好饭菜,一家人在房间内说着交心的话,算着时间前往那位极富盛名的医生住处。
白色的头巾依旧包裹在头上,小虎妈比部落其他人穿的还是多一些,以往从没觉着,这段不远的距离,能让这个生长在野外的女子气喘吁吁了,这让一旁陪伴的小虎和小虎爸更加心慌。
早晨的阳光,早早的布满了药园小小的房间,林全拿起微微僵硬的手臂检查了一番,从裸露的手臂来看,皮肤显现一种怪异的黄色,几根粗大的血管呈现暗红色。并没有过多的检查,又坐回了对面,看着端坐在对面,脸上写满紧张的的男人。
林全从旁边掏出酒葫芦,轻轻的啧了一口,完全不管房间凝重的气氛。“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相比之下,你的病情倒是轻些,还有救治的可能性。”
着淡淡的一句话,好像千钧重担,压得房间内几人一下沉默了下来,不知道从哪开口,两个雄壮的都黯然的低下了头。
“没事的,够了,小虎长大了,我熬过来的,现在也算活够了。”小虎妈抹着眼泪,微笑的看着旁边守护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在野外只有自己有这待遇吧。
“不可能,阿姨来之前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一到这里来就要死了,你都没怎么看,一定是你乱说的。”突然,一旁沉默的楚旭突然大声喊道。在野外,他交心的朋友不多,小虎算一个,走得进的大人不都,小虎一家都是。
林全放下手中的酒葫芦,双眼一如既往的冷漠,微微思索了一下。“有时候事实就是这样,以前你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但事实一直在哪。你可以选择不接受,但我必须说,这就是我诊断的结果。”
林全没有说出来的是,这个世界没什么病不能治,哪怕命悬一线,只要有药都能治。但在这个部落内,没有这条件,他们付不起这个代价,与其告诉他们,让他们徒增遗憾,不如直接死了这条心。
倒是一旁本来坐着的小虎爸,突然被惊醒似的,大哭着跪了下来,死命的抓住林全。“不是的,不是的,您有办法对不对,您救救她吧,要我怎样都可以,真的,求求您救救她。”
他只想尽可能的卑微,让前面的人相信自己能够付出一切,只希望他能救救自己的妻子。他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在两人得知医药费的时候,就放弃了,当时小虎还小,以他一个人的能力完全没办法同时治病和养家。他怪自己无能,他尽可能的打铁赚钱,依旧只能养活这个家。
“她没有办法,你还有。这个病拖不得,越拖越难治,她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时间了。”
事情并没有因为卑微和可怜,而有任何改变,他们依旧要面对这个艰难的事实。
楚旭听着一系列的变化,突然呆住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连他这个外人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小虎,一时间都不知所措。他看见小虎双眼通红,青筋上涌,这个闷葫芦憋着满腔的痛苦,不知道从哪里发泄。
小虎呆呆的看着林全,一天之间他好像失去了所有支柱。“您说,我爸也有病?”
“这不是一种传染病,但从一些症状看来,你爸确实得了和你妈一样的血疾,只不过现在还只是初期,以他的体格还能忍受。”
“没有,别说了,救救我老婆吧,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哪怕让她多活一天也可以。”小虎爸反复的握紧又松开拳头,除了自己,他已经无能为力了,这是他一生最无助的时刻。
林全对于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完全不为所动,目光锐利的打量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出了一句震惊满屋子人的话。“你喝了她的血。”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随着林全的手指,看向这已经痛苦万分的夫妇。小虎妈也十分惊恐,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患有这个病,走了也就走了,万万没想到自己深爱的人也患了这种病,还是因为她。
小虎爸紧紧的咬着嘴唇,发出呜咽的声音。他爱自己的妻子,胜过爱其他的所有。但在野外这份爱是多么奢侈,他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在自己旁边忍受非一般的痛苦,却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煎熬。时间太长了,几年的时间,妻子一直用简单的药物延续着,病在一天天加重,却怎么也没有解脱。
他忍受不了,以前妻子在房间里面痛苦呻呤的时候,他只能在门外捏拳,直到不长的指甲刺进掌心,拳头麻木,无力再张开。后来,他喝了她的的血,在她疼痛的时候终于可以微笑的看着她,同时感受着身体的煎熬,他终于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疼痛,一种皮肤被撕开的感觉,它只发生在皮肤下并不伤及内脏,所以并不那么致命,直到感染整根脊柱。
他从没想过会发生今天这一幕,比往日百倍的痛苦又席卷而来,他不敢去看旁边的妻子,更不敢去看身后的儿子。他知道自己懦弱,卑微,希望自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可以蜷缩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静静的死去。他恨眼前这个骷髅般的医生,把这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又希望他能给这个家带来一丝丝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