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上船歌号子就是老镇子的第一声清晨喃呢。
“您说吧,也不用避晦气了,再避晦您还能告诉那方神鬼去。”少年眼里满眼执拗。
曹茂生有一双老茧手,粗糙又宽厚无比,有这样一双手才是曹家曹族曹姓这艘大船上的方向把头可保安稳。
大手捏着土碗,米汤子在里头纹丝不晃稳地很,大眼盯着小眼斗鸡眼了半响才道一句:“不妥。”
贺俊不想纠结,一挥袖道:“妥,你不愿讲就不讲,反正因该死不了,可曹叔你该操心操心你自已了吧。”
曹茂饮尽米汤子后有些呆愣问道:“操心什么。”
贺俊一拍桌子,这次桌上的米汤子震地半盆子晃悠,大声道:“人个儿都把刀操在你头顶上了,难不成是想给你剃头啊。”
曹茂一抹口水说道:“你说莫家,哎,又不是没打过。”
贺俊眼儿一白一抖:“曹大爷哩,听说前阵子己经大打过一架了,结局怎样。”
曹茂思虑一阵后才说道:“大不多是平了,莫家多死了一个,我手头下多伤了三个有一个断了一截儿的手指。”
“这因该是莫家的试探底子头阵了。”
“两家座上的修行者是不是也动了。”
曹茂左手转着右指的大板子扭头分神望着景外说道:“嗯,你的曹六爷领头的,打的对面什么莫二长老,长老,哼,都是狗屁。”
贺俊伸手换过曹茂底下的一盘肉,放到了自已跟前,早上吃肉坨子谁也没嫌顶地慌。
贺俊边吃问道:“是不是还要打。”
曹茂大手拍着硬木桌面,历声扬眉道:“打!肯定打。”震地油汤飞溅,难怪曹家的桌子厚,凳子宽,筷子粗,不然真经不起折腾。
曹茂回过神,拾手自顾抬起筷箸夹了个空,低头疑看去皱结眉头道:“我酱烧肉呢?”
“嘿!小娃子……”
贺俊接着挥手比划道:“先甭急,曹大爷,就说同莫家死硌起来后,您个儿的大手里能有几成掌握。”
曹茂一愣,贺俊再次提醒道:“客实的。”
曹茂凝神想了想,半响盯着小孩子说道:“五成半。”
贺俊抬头微笑着比出手指:“您有五成半?五成半是这十几年里的都是五成半,可是莫家现在至少八成半。”
曹茂又拍起桌子:“搞,小子你咋不嚷十成。”
贺俊摇头嚼碎肉囫囵吞下后说道:“要是十成,莫家这会儿就该在门口把曹家船帮的祖宗匾摘下,莫岭现在就该在这张桌子上享受了。”
曹茂哼道:“享受个屁,他那短命秧子面儿也有那本事,我这把老铁木镶金馔蛟龙椅子都能膈死他。”
贺俊悠悠问道:“这次是不是莫家主动挑起的事,我爹与您拜香火是另外一件事,就算您不出人帮我家出头,莫家迟早也会再找由子惹上来,他想一箭对眼儿省事,近十几年了是不是头一次搞地这么大。”
曹茂沉默了,转眼拾眉说道:“大侄子儿,你说莫家有八成半的把握,凭什么。”
贺俊却反问道:“曹叔您与莫岭都是什么境界。”
问道细分十步,十步大分三纵,触道获力,入道启神,叩道朝天,第十步单独一层为启灵。
曹茂半响漠然比出三根手指:“大概都在三步获力。”
贺俊又问道:“莫家跟洛城是不是有连系。”
曹茂点头道:“莫家跟城令太爷那老家伙有些走礼,难道就因为这个,那他们间的交情可没这么深,老子每年也是该交奉的交,该打理的打理该通的通一样都不落。”
筷子头扛着下颌,少年想了想道:“不至于,莫曹两家平衡了这么多年,城里头边没事也不会轻易加砝去推倒谁又没有好处,但是关键就在于这于这个好处,如果有了好处呢。”
曹茂两道浓眉紧皱:“是说莫家己经说服了洛城站在莫家那一侧,这可不是拿一丁点好处就行的,有这么廉价老子早就操死莫家整了。”
贺俊摇头,二指捏起一根筷箸悬横在俩中间,“曹莫大家的重量一直以来几近都是对等的,一点重量是压不翻的,但如果天平的平衡自己倾斜了呢。”
“什么意思?”
贺俊随着解释道:“最大的可能就是实力己经出现悬殊,第一种,也是最大的一种,我猜测的一种……”
贺俊抬头直视着曹茂,“莫家有人突破了曹家修行最高的修为境界。”
曹茂惊疑,但不得不承认这是合理的,但也是他最不想发生的,最不能发生,最难发生的。
“如果力量的差异己经开始自己出现,那么莫家可以说动洛城的人站队,甚至出手也就不是什么天价的事儿了。”
“天斗己经开始自己倾斜,这时候洛城就有理由被说服出手,毕竟只需要从黑暗里再伸出一根手指头,只需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碾,平衡便会倾刻间崩塌,这般值得顺势而为的功夫谁也不会拒绝,您说的那种老狐狸在林子里谁也抓不住,使最小的爪子,吃最好的肉隐藏在黑暗里的枝幕后面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曹茂最后问道:“大侄子,凭什么肯定这一切猜测己经成为现实了。”
贺俊回道:“莫家昨日己经有人出镇了,虽然官道的岐岔很多,但那另一头的终点目标,始终都是可以通往洛城。”
“其实己经不用再执着于猜测真相是否正确了。”
曹茂缓缓点头自喃道:“有理。”
“该如何对阵,如果莫岭踏出了四步正就了启神,确实是件难事。”曹茂陷入了沉思,如果是自己率先进入了四步,那他第一件事儿也一定是先谋划怎么踹掉莫家。
曹茂自语道:“这件事必须得在洛城彻底插足进来前做完。”
贺俊点头应声道:“对,洛城那头也不会放任莫家就此自在独大,最愿见着的就是两败俱伤的残胜,如果洛城的人最后伸手幕后可以直接操控镇上的事最好不过,这一定是他们最愿意的结局。”
“那为什么洛城不愿意支持另一方继续保持一个平衡呢。”
贺俊摇头道:“不会,清镇就是这桌上的一盘咸菜茄油子,您愿意为它伸筷子,可不一定愿意为它端盘子,何况是一直端着,人只有两只手,端不过来,得不偿失。”
曹茂翻笑道:“所以你就一直吃肉,一块都不给我剩。”
“我在河路上倒是所结交了一些兄弟,与莫家死拼起来就是两败一千与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