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你?”陆璞转身看见了五大三粗的劈柴伙计,其手里边儿握着一柄锈迹斑斑,刃儿却铮亮的大斧子,看得她是胆战心惊,“还不到吃饭的时候,你想吃什么,我准备准备。”
劈柴伙计二话不说,打算扛起陆璞就走,第一下没抗动,第二下因为用力过猛向后仰去,而陆璞没站稳扑在了劈柴伙计身上,只听见一声闷哼,后脑勺着地的斧子男晕厥了,她头一回觉着做一个快乐的胖妞没什么不好。
陆璞心想好不容易躲过一劫,不能让此人再动弹过来,于是在厨房翻找出捆猪肉的绳子,将斧子男捆绑成猪肉分区的造型,比如猪头肉,颈肉,前腿肉,前肘,后肘,臀尖肉,猪蹄儿等,陆璞看着成品,满意的拍拍手,准备收网。
坏人们太单纯了,那位老奸巨猾的督主大人可不是白混的,保护他的人明面儿上都是锦衣卫,暗中的都是大内高手,主要是为了提升缉拿要犯的武力值。虽然督主大人已经是昨日黄花,但谁还不曾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呐?正在装死的督主大人感觉鼻子有点儿痒,关键时刻,不能松懈,他忍。
隔着两条街的屋子里一片寂静,核桃褶王公公阴沉沉的说到:“你们两个再不吭声,咱家不介意让你们受些皮肉之苦。”刘内侍眼珠一转,说:“王公公,难道您不想看着自己的劲敌咽气的一幕么?您不用担心自己个儿的安危,上头那位也在,谁有胆子敢在内位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保准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正好我们可以帮您把弹劾沈公公的折子递上去。”
王公公正想着还是不去比较靠谱,这时候娇滴滴的声音惊了一屋子的人:“大人,奴家想看看欺负您的死人是什么模样,听说他的住处不错,咱们过去看一下,也好提前布置,也省的他府中的人趁乱顺走名贵的物件,听说好多都是御赐的宝贝。”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概括王公公,是再贴切不过了。听完那老家伙屋子里的珍品,王公公就坐不住了,连忙更衣梳洗,带着小秘就直奔督主大人的府邸,都没留意刘氏兄弟的动静,幸亏有王武善后,赶着刘铁锅兄弟俩撵上了王公公。
一行人刚到大门口,就被两排锦衣卫拦在门外,经过通报,才得以放行。其实锦衣卫首先是皇帝的侍卫亲军和仪仗队,由将军、校尉和力士组成。将军初名“天武”,永乐时改称“大汉将军”,选取体貌雄伟、有勇力者充任,作为殿廷卫士。校尉、力士拣选民间身体健康、没有前科的男子充任,校尉掌管卤簿、伞盖,力士举持金鼓、旗帜。
锦衣卫就是一只小型军队,是皇帝直属的爪牙,等到朱棣的时候,觉着锦衣卫用着不顺手,就成立了东厂来监督锦衣卫,实际上就是帝王的权衡之术,一碗水端平,谁都甭炸刺儿。
被锦衣卫包围的五人,已经无暇顾及院落的景色,低着头紧随其后,待到总管太监的传令,才进入主屋。刚入主屋,五人就马上五体投地,也就是对着皇帝跪下磕头,上头那位不吱声,下边的人就不敢起身。
“起吧”沙哑不失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主屋回荡,震的五人骨头一抖,差点儿站不起来,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是很难经常面圣的,甚至终其一生都不会有这等殊荣。五个人像鹌鹑一样并排而立,目不转睛的盯着地面,恨不得将砖面盯裂。
总管太监替圣上问道:“听说你们有要事禀报万岁爷爷,还不赶紧呈上来!”这位大总管是谁呢?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宝太监郑和,打十一岁起就跟着朱棣,直到七次征服大海,陆璞凭感觉认为郑和只是单纯的喜欢航海而已。
王公公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带着体温的奏折,郑和接过后,便碎步走向朱棣,弯着腰:“爷爷您请过目。”朱棣一目十行,看到最后已经怒不可遏,将奏折直接砸向刘公公的身上,吓得他连忙跪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听着就疼,估计这老膝盖骨都碎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们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天天弹劾沈公公,他是挖了你们的祖坟么?”朱棣充满血丝的双目,直勾勾的盯着王公公,顺便用余光打压了其余四人,他们吓的都应声跪下,噗通,噗通,噗通,噗通,让我们想起了一首儿歌,四只蛤蟆,四张嘴,八只眼睛,十六条腿,噗通噗通跳下水。
刘内侍心里特别后悔,都怪自己嘴欠,干嘛凑这个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份子,还连累了亲兄弟。这时候王公公用余光看到了躺在榻上,半死不活,被万岁爷爷守护的沈公公,嫉妒至极,恶从胆边生,连忙匍匐到朱棣脚边儿,声泪俱下:“爷爷,忠言逆耳啊,奴也是为了大明着想,沈公公权力通天,欺男霸女,而且还救了罪。。。。。。”
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王公公的头滚落一边,喷涌出的血柱染红了龙靴,大片的血花洒的到处都是,含有戾气的娇俏声音在榻旁响起:“我今天就要杀了你这个狗皇帝,为我们一家死去的三百口老少报仇雪恨。”
还没等她接近皇帝,榻上的沈公公翻身而起,一掌将她拍出门外,主屋的门碎裂在风中,“奴用力过猛,还请爷爷原谅则个。”玻璃碴嗓子瞬间将呆滞的众人拉回了现实。
陆璞和沈青听见屋内的动静,各有所思。沈青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断气的娇俏女子,狠狠的握紧了拳头,眼睑瞬间充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陆璞还以为这书呆子被吓坏了,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进去瞧瞧。”沈青猛的缓过神来,如行尸走肉般随着陆璞进了主屋。
数名锦衣卫进进出出,马上把主屋清理干净,外头回来的差使,手里还提着一个被捆绑成猪肉样子的大汉,也就是斧子男。他看着陆璞,睚眦欲裂,因为嘴里堵着猪油味儿的抹布,所以只能发出哼哼声。
“不用审了,都拉出去吧。”帝王威严的声音始终如一,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咳咳,爷爷,刘内侍和刘铁锅是奴的人,他们是来看望奴的,望爷爷手下留人。”朱棣冲着郑和点了点头,郑和就差遣侍卫将王武和斧子男拖走了。
陆璞和沈青二人尽量降低存在感,站在主屋背光的角落里,这可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活生生的古代帝王,想抬头怎么办?「想让脑袋当自由落体,你就抬头」这时候督主大人的魔音穿脑惊醒了沉浸在自我幻想里的陆璞,是久违的大提琴的声音。「脑电波传输,肯定是我自己的声音,这次的事不是那个蠢货王公公能谋划的,须得从长计议」
随着朱棣,郑和,锦衣卫离去的身影,包括互相搀扶,紧贴墙根儿溜走的刘铁锅兄弟,他们走后,陆璞慢慢的挪动双腿凑近督主大人,悄麽蔫语的说:“合着您这次白死了。”沈酌没搭理陆璞,目光转向了沈青,“我会差人厚葬你的妹妹,帝王交替,都是血流成河,你们家也不过就是替罪羊罢了,自己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沈青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妹妹,他们家男丁较多,妹妹从小便万千宠爱在一身,没想到为报家仇,改名换姓,流落风尘,而他们只不过是争权夺势的棋子罢了,却认认真真的赔上了性命,他还记得妹妹的乳名唤做娇娇。
“督主大人,您杀了沈青的妹妹?”陆璞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够用,“您救了他,为何没救他的妹妹?”
“当时原身只遇到了沈青,因为他们家有恩于这位沈公公,”沈酌解释到:“为了报恩,冒死救下了沈青,以东厂的势力当然会查到他的妹妹,但已经晚了,等他派人过去的时候,这位姑娘已经深入泥沼,不死不休,为了保全一个,只能隐瞒下来。”
“沈青跟他的妹妹自小失散,刚才进门前,如何能一眼便认出躺在地上的就是他的妹妹?”陆璞迷惑不解到:“而且您为何杀了她,留下来审问的时候,走个后门,顺便让他们兄妹相认不是更好。”
“看来当初不应该火化你的身体,应该火化的是你的大脑,”沈酌捂着脑袋咬着后槽牙:“他们兄妹有一对儿麒麟锁,就在脖子上挂着,沈青藏在衣领里,而他的妹妹却戴在了外面,一目了然。”
沈酌喝了口茶故意放大声音继续道:“就算我不杀掉她,她也活不了多久,听说入暗门的杀手,都会常年食用一种毒药,来控制他们叛逃,所以寿命都不长,因为青壮年是杀手的鼎盛时期,暗杀任务又无比凶险,随时都会死掉,因此不缺乏新鲜的血液。”
「所以用咱们的话来说,就是炮灰。」最后一句话是颅内传音,「沈青来了。」陆璞无比佩服主神大人,可以无缝转换太监嗓音和大提琴嗓音了。
沈青一手握着娇娇的麒麟锁,上边还残存着干涸的血迹,另一只手扶着门框,逆光中开口问到:“大人,您说的可是实情?”
陆璞这么迟钝的人,都听出沈青对督主的称呼变了,只见督主眼睛微眯,“你可以自己去查,我想你暗中培养的势力已经足够成熟了。”
沈青苦笑,果然什么都逃不过督主大人的眼睛,他恨过督主没救他的妹妹,后来想明白,督主已经仁至义尽,也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将自己保了下来,想起全家数百口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夜之间没的了无声息,他是罪臣之子,是满门抄斩,诛九族的罪臣之子。他的仇不能报,唯一的妹妹也去了,还迁怒自己的义父,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沈青颓然。
看着他眼里的绝望和死气,沈酌一挥手将人扇晕了,晕了,了。。。。。。
“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扛走。”沈酌感觉自己真的快咽气了,“回去跟你爹说,厨具都换了,让他别拿着猪油抹布垫着炊具的手柄了。”
“得嘞,督主大人,您老人家快快休息,小的这就撤退”陆璞扛起沈青,健步如飞的穿过一条街,回到了东厂后厨,一瓢凉水从头到尾,将沈青浇了个透心儿,“你小子能耐了,想死是吧,别跟丢了,过来。”
看着沈青颓坐在地上,陆璞气不打一出来,对沈青低吼:“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都不如娇娇,她承受了本不应该承受的痛苦,却还活得轰轰烈烈,敢爱敢恨,起码将自己的信念贯彻到底。你不想入仕,也无法报仇,既然选择学医,那就好好医治患者,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也许你就能明白活着的意义。如果还想死的话,就站起来,跟我走。”
沈青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打算跟着陆璞,这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好多人都说连死都不怕,为何不好好活着,其实真正经历过苦难的人才明白,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亡更加艰难。
一股酱香味飘了过来,沈青定睛一看,原来是后院的酱缸,“跳吧,跳进去,你就解脱了。”陆璞将沈青向前推了一把,心想:这里可没有you jump, I jump 只有just you jump。
沈酌看着正面透风只剩门框的主屋,觉着自己一定是被陆璞带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