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大王!”
侍卫和大监聚拢过来,所有人大惊失色........秦王和公主双双落水。
船上的水手纷纷跳下去,不一会儿秦王上岸,怀里抱着同样浑身湿透且昏迷不醒的公主。秦王的脸冰冷的犹像冬天正在滴水的冰尖,宽阔的身影自上船就径直向船舱走去,步子越走越快,惊得侍从不敢上前询问,但看秦王拒人千里,怀里的女人却被他死死扣住,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微妙的气氛。
可怜匆忙赶来的太医跶跶上前,还没靠近只听秦王皱眉道“退下”这一喝所有人立即石化,不敢上前。
此时的吕清穆尚在昏迷,眉头紧锁,模样很是痛苦,秦王再次为她把脉,确定无碍后才开始换掉自己一身湿透的衣服,回想自己从未在臣子面前如此狼狈,不免气恼的看了吕清穆一眼,这一看更是气恼,她身上也还在滴水,这该如何是好?
吕清穆听到脚步声离开才敢睁开眼,她刚呼出一口气,又听到秦王进来的声音,忙闭上眼睛皱起眉头。秦王先是在她头上探额,再次为她把脉,嘴里呐呐道:“难道又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下一刻,吕清穆浑身滚烫,秦王居然一层一层开始脱她的衣服,只是瞬息的时间,吕清穆脑袋里切换了无数次醒?不醒?醒?不醒?
“咳,咳!!!”吕清穆扶着胸口猛然咳嗽,脸对着地上不敢看秦王,也错过了秦王同样热红的脸颊。
还好醒的及时,只剩最后一层薄衣了...
本来假装昏迷是当忘记刚刚水中发生的事情,可她万万没想到秦王会脱她的衣服,清穆脸朝下思考着这一切,脸上三分害羞,五分气恼,二分害怕,她既不能释怀于刚刚水中莫名其妙的一吻,又震惊于秦王会上手脱掉她的衣服,更怕秦王再问起自己的身世。
舱外凉风习习,舱内却闷热无比,秦王突然顾不得其他,一双大手朝清穆扑来,吕清穆抡起拳头就胡乱砸,嘴里大喊道:“大王自重!”
“吕清穆,这是什么?”
吕清穆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一双脸吓的煞白,颈间乱发缠绕,露出丝丝白玉肌,因为刚刚那一激动,现下还娇喘连连:“什么?”定睛一看,她的小叮当,还未回话,一双手被秦王一个手掌擒在拳中,秦王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看着她,野蛮的女人!刚刚那几个粉拳也不是都没砸中。
“孤以为你上回偷窃之行事出有因,然本性不坏,原来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盗贼,这是什么!这牙璋你什么时候偷去的?你知不知道!这对我很重要!”秦王越说越气说到后面更是用力摄住吕清穆的手咆哮道。
吕清穆手里疼的龇牙咧嘴,耳中嗡嗡作响,一时间眼前冒出金花又将晕过去。“我,我...疼!”手上蓦地解放,耳中还惨遭雷鸣,只听他道:“穿戴好立即见本王!”
船舱内只剩吕清穆一人,她摊着自己疼到断骨的手,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落,这秦王,一会儿救她,一会儿想杀她,还敢做出冒犯之举...性情古怪又暴戾,她何时才能脱离魔爪?
山河风光迤逦,一帧帧壮美国画从秦王眼前切换,却无法缓解秦王怒发冲冠之颜,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件东西,也是最后一件。
那年李家马场,一只软乎乎的手拍他右肩,小脑袋却在左边,他却左右都没探头,紧紧的握着拳头,看着尘土飞扬的地面。
一张娇媚无匹的脸庞突然放大在他眼前,娇滴滴道:“谁又欺负我新郎官了?”
他撇过脸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脸上长长的血痕,她却气得一蹬脚,“走,咱们一一指认,告诉我谁干得。”
他不去,一动不动,黑如深渊的眸子异光流动,轻蔑,嗜血,报仇雪恨后的意犹未尽充斥着这个还不满10岁小孩的眼睛,她见他不动,两个眉毛揪成一个结,叹气道:“你每次都这样,你不能说话,又不指认,他们下次还欺负你!”
谁说他不能说话?第一次见面是她让他做她的哑巴新郎,怎么真把他当哑巴了!他轻启干裂的嘴唇正欲开口说话,转念一想,哑巴新郎官是连着的,若不是哑巴是不是也做不成新郎官了?
正闷自想着,掌中多出一个尖锐牙齿,他不明就里,她解释道:“你知道最厉害的狼吗?有一种“吊白眼”的狼最为凶残冷血,被它遇上凶多吉少,传说白眼狼凶残,万物避之,所以它的牙也最为辟邪,我哥哥杀了一只白眼狼并拔下它的一对獠牙送给我,现在我一只你一只!邯郸,哦不,整个赵国只有我有,以后谁再敢惹你,亮出它来”
她说的颇得意,他小心的贴身收好,又怎会示人。
他没想到这小小牙璋真的救了他一命。
邯郸的质子府新来了一位质子,蓝袍白玉加身,小小年纪风度翩翩,很是惹人喜爱。就连邯郸街上的卖瓜大娘见了他也欢喜的不得了,,每回都要往他手上塞一个最嫩最大的瓜果。同为质子,燕国来的子丹比他赵政受欢迎多了,但他从未因此嫉妒,这个儒雅有礼的小公子他也很想做朋友。他想上前与他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不经意看见子丹把大娘送的瓜果都扔给狗吃,大惑不解,瓜不甜吗?
一次,子丹匆匆的跑来,神色慌张:“赵政,他们来找我了,若一炷香时间内找着了我我就...”这时的子丹即使是被送出国当质子也从未受过冷落,更谈不上欺凌,一时竟编不出被如何...
小嬴政被求助内心十分高兴,没有多想跟着子丹进了一间隐秘的棺材铺,也没仔细听子丹为何让他先进一口棺材,就拼力跳了进去,然后,盖棺,漆黑,疑惑,紧接着听见一阵轰炸的嘲笑。小嬴政只是一怔,没求饶,没哭,又裹起往日冷酷的外壳,虽然置身于黑暗但他不想让外面的人看见他的脆弱。
直到确定外面没有人时他才开始捶击身旁困住他的棺木,起先是坚定用力的捶,只是血肉扎疼,不见一丝光亮,接着小嬴政居然敷衍起来,他如同敲击乐器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敲打,然后笑了。猛然跃起,用头向上砸去,等待他的是更疼更窒息的黑暗,这次,这个孩子爆发出了痛苦暴怒绝望的哭声,哭的痛彻心扉,哭的酣畅淋漓,他已经准备好等死了,死前就让他暂且放弃假装坚强的铠甲。娘亲,吕不韦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突然那个对他巧笑言兮逼着他做哑巴新郎的粉嫩面孔定格,他摸出白眼狼牙,试探着沿着棺盖的沿缝划过,牙璋锋利,竟划下一道木渣,他重新燃起斗志,一刻也不停的划呀划,丝丝光线透进,即使他因长时间消耗体力却没进食而面目发黑,嘴角尚自噙着一丝微笑,他划呀划,最后等来娘亲焦急的把他抱起,痛哭不已。
赵姬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小嬴政为何进了棺材,只是感激这牙璋,于是找来一根红绳串起它,让嬴政日日佩戴,后来嬴政长大了就把他拴在剑上,前段时间,秦王政发现自己的牙璋和红绳都不见了,痛心之余还在苦苦寻找,刚刚一眼发现吕清穆的锦袋上竟然拴着他的救命牙璋,一时之间大为恼怒直到现在还难以平复。
“大王?”吕清穆已经站在他身后半个时辰了。
“嘶”心头被什么东西狠刮一刀,秦王的眼神如利剑刺痛清穆,他为何这么恨自己,清穆欲言又止,她倒想听秦王先开口到底是为什么。她自见秦王一来,数次惹怒这位少年王,但他从未对她怀有如此深的恨意。
秦王一直未发话,大监上前禀报:“回大王,蒙将军已到”
山峦绵延,一水相阻,夕阳撤去最后的余晖之时,秦王脸上又重现平日里的冷酷还有挥之不去的阴霾,一步未停的从清穆身旁走过,她的背影孤立于船头,好不柔弱。
船舱中,堆放奏章的案几前,直挺挺跪着一位年轻将军,正是蒙恬。
秦王政不在舱中,蒙恬仍然严格恪守君臣之礼,秦王忙道:“蒙恬快起,私下不必行此虚礼。赐坐。”
蒙恬却不急着坐上席垫,而是等左右宫人都退避后,脸色一变,着急道:“王!那确是响尾鞭!此鞭源于楼烦,是仿照一种尾巴会响死了还能咬人的响尾蛇而做。鞭身灵活可收缩于拳掌之中,不易被敌军发现,鞭尾连接粗鳞里面千疮百孔可藏纳毒物。北狄人见此鞭定会落荒而逃,若被它击中轻者断条胳膊,若听见这鞭子响声命就没了。”蒙恬说到这儿头上布满涔涔细汗,“王如何碰到此毒物,听说这鞭的主人是楼烦公主,不过楼烦是北狄的一个小部落,而整个北狄早都被李牧灭了。”
“赵国李牧十年杀尽北狄,竟然遗露了此等毒物。”秦王沉吟,脑海里浮现吕清穆不依不饶的硕大眼泪珠子还有强悍的粉拳,,,看来,十有八九就是个蛮邦女子。
得知要去赵国联姻让她吓的失了魂,怪不得,灭族之仇岂可委身于人。秦王心头又闪过送公主联姻之策,只是一瞬,他又摇了摇头。
“大王,鞭尾的鳞片虽然被取了不少,但仍能藏毒,大王千万别让这东西再落到别人手里。”
“响尾鞭?可大量制造用于我军中?”
“臣也想过,先不说这铁丝工艺极费时间,这种材料也极稀缺。再看这尾部粗鳞,孔是天然形成不知用何等材料,臣惭愧,无法仿制。”
“蒙恬不必自责,毒物而已,尚不能担军中大纲。”秦王放下仿造毒鞭的念头,面色凝重道,“眼下有一事需要蒙恬去办。”
蒙恬走后,秦王又将吕清穆叫来。
依她往常的脾性,此时定不会依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惹怒她的人,但是现在,吕清穆叹了口气,还是敛气恭顺的应了王令。
“这是何物?从哪里来?”
清穆如实回答:“小叮当”
“???别在本王跟前耍花样!”
清穆冷笑:“赃物,掠夺而来”一字一句说得极缓,生怕秦王听不明白。她早忘了刚刚平心静气对自己说,一定不要惹怒秦王,至少在吕相回来之前她要保持对秦王绝对的恭顺,谁知,一张口,自己对自己说的话全忘了。
赃物,掠夺而来。
秦王起初不明其意,明白后暴跳如雷!“吕清穆,你说这是本王掠夺而来的,赃...物!”冷静如秦王,也被气得语结,面前这个穿一身不太合身的男人衣服的女子,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这么个细胳膊细腿的小人儿,为何总是能牵动他的神经。
“本王从未见过如此诡言善辩之人,你偷盗本王牙璋在先,本王取下牙璋才解开你的锦袋,不想露出这可疑毒物,你竟说成本王的赃物!胡言乱语,颠倒是非黑白!若不是还未查明你来秦国动机,本王此刻恨不得将你就地正法!”
“大王说这话怎么就不脸红?”
什么?嬴政自当上秦王还没人这么和他说话。只听那清脆女音如银瓷相击,当当叫嚣道:“我发誓,这狼牙是至亲所赠,为我所有。我来秦国只有一个动机,只为活命!”清穆话音刚落,犹觉得欠点火候,随即补充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秦王还未接话,一阵轰隆隆巨响震耳欲聋,从远处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眨眼之间余震尚徐徐不断,这声音似嗔似怒,不正是平地一声雷,惊得清穆当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