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兮!你冷静一下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更何况,更何况你也说过了,你不再恨她了,而且,而且我跟她,我,我们不是······”鱼小鱼刚解释了两句忽然不再言语,而是一把上前捂住了我的嘴顺势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我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他在我头顶轻声道,“有人,嘘。”
“冬荣姐姐,我刚才就是听见这边好像有人说话,我一个人不敢走,才叫你过来陪我的。”一个婢女害怕道。
“大晚上的,谁会在这后山,你肯定是听错了,哪里有声音啊,你害怕什么,哎呀!”冬荣的声音显得不耐烦。
我就这样安静的靠着他的胸口待了好一阵,良久等他确定外面没人后,他才缓缓放开了我,我垂着头,忽然间觉得很累,累到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一味的想逃开。
他忽然开口,“瑶兮,攸宁说今晚在燕子楼等着你,你不来,她不走。”
燕子楼?
我忽然站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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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婢女的卧房等着其余五个姑娘都睡熟了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彼时鱼小鱼已经在院子里等着我了,他将黑色的披风罩在我的肩头,然后低声道,“夜里凉,别着了寒。”
因为担心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我跟鱼小鱼出了宅邸是走着去的燕子楼,一路上,我都跟他刻意的保持一段距离,半晌,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那日把你从窗子送出去后就进来了一帮追兵,可我没想到的是,他们进来以后没有动手,然后一个人便出现了。”
我没有吭声,鱼小鱼默认为是我在听,于是接着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那是攸宁,因为她确实变了模样,样子没有以前那么有灵气了。”
“所以你是在怪我让她受了刑,吃了苦?”我没忍住还是怼了回去。
鱼小鱼却没解释,而是接着道,“我当时也没有办法,所以只能跟着她一起去了燕子楼,后来她告诉我只要我在燕子楼安静的待上一段时间,她便保证你不会有事,所以我就······”
我一听火气便再一次冲了上来,我转身看着他道,“她保证?她拿什么保证?那我跟冉八旗在城外的酒肆遇刺一事又怎么解释?!原本我还想不到,想不到到底是谁安排了人手在那里坐等我自投罗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是她,除了她,没人能知道那个地方!你不用解释!”我打断了他的插话,接着道,“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出卖我和冉八旗,但是她攸宁也不傻!我跟她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交道,她对你的行事作风了如指掌,既然她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想要接近你,所以她肯定什么都知道!现在想想,当初跟冉八旗来长安城的那晚很多想不通的事情,现在我全明白了!那晚跟踪我们的人是她,半夜派人来接我们去燕子楼的也是她,她跟军医是一伙的,不,应该说他们一样都是吐突承璀,那个宦官的人,一样都是为了朝廷做事的,只不过他们中间有人起了异心,所以一下才会冒出来那么多的人!鱼小鱼,你还说整件事跟她没有关系吗?!你敢说她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吗!”
“瑶兮,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从没有说过她不知情,或者她很无辜的话,只是当时我也身不由己,就像你说的,攸宁她很了解我,既然她都能先我们一步在城外的酒肆安排刺杀你们的黑衣人,那么你觉得我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也可以随意的说走就走吗?她的确已经猜到了,猜到了一旦出了事我肯定会保护你先行离开,所以那个时间,她才会毫不顾虑的出现在那个场合,她知道,我一定会在那里为你断后!所以······”
“所以你想说,你也是身不由己,是吗?”
“瑶兮,我知道,冉八旗的死对你的刺激很大,但是你也应该明白,自从那日在旗云寨,你设阵助他杀了那个姓杨的,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这是你我根本无力挽回的,况且,况且司命星君说过,你不能随意插手凡人的命数,他们此生的命运都是上一世就注定了的,你······”
“你别用那副心怀苍生的嘴脸跟我说话!想要教训我,还轮不到你!”我甩手转身大步的向前走,根本不想去听他的那翻说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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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楼里,还是那间天水阁,还是一样的蒙山雀舌。可一推开门,攸宁早已坐在了里面。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她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对我盈盈一笑。
“怎么会,鱼小鱼都答应你了,就是绑也会把我绑到你面前的。”我没理会她,径自过去坐在了离她较远的桌边。
她低头无奈的一笑,然后挪步到我身边,给我斟了一碗茶,“你还是这般锋利,倒是一点儿没变。”
“你倒是变了不少,看来我昆仑山的刑罚倒是没少让你吃苦头。”我没去接那碗茶,而是摆弄着桌上的另一只茶碗。
她淡淡一笑,倒也不在意,顺势坐在了隔着我两张凳子远的地方,然后道,“我在昆仑山上的时候曾托人稍话给你,你可还记得?”
“记得,你想见我嘛!不过那时候跟现在可不一样,那时候鱼小鱼上不了昆仑山,没人指使得动我,所以我若不想见,那便是不想见。”
攸宁看了鱼小鱼一眼,然后道,“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我并没有想再做什么。”
“我以为那件事之后,你也如我一般不想见你似得不想见我,不过你都这样说了,倒显得我好像很小气,很记仇似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身不由己嘛!”我说这四个字的时候故意瞪了一眼鱼小鱼,“我懂,身不由己,所以你们一个‘身不由己’,我便要遭殃,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见你的原因。”
“瑶兮,我是真的有正事要跟你说,你却一味的跟我斗嘴,我······”
“你别把我说得那么小肚鸡肠!正事!你找我有什么正事,不过就是你跟胡志忠合伙给我下套,让我给那个宦官吐突承璀做事,扶持新主子上位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最聪明吗!”
攸宁没想到能从我的嘴里听到吐突承璀的名字,她一阵,然后道,“你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了一眼鱼小鱼然后道,“你管我怎么知道!你觉得我会跟你讲这些事吗?你最好不要再招惹我了,不然我就把你这燕子楼老板娘伙同胡志忠的事情告发朝廷!”
“你不会的!”攸宁一跃而起,手里那精致的茶碗被她捏的稀碎。
“你害怕了?你也知道害怕?!”我倒不为所动,坐在那里看着她花容失色却淡淡一笑。
“我当然知道害怕!我一开始就知道害怕!我害怕嫁给那个博衍,害怕死在昆仑山,更害怕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又一次把自己赔进去!”她忽然低下头开始落了泪,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攸宁,一个也会脆弱的攸宁。
我别过头去,深吸了两口气,然后低声道,“因为你自己的害怕,所以你就把我赔进去了,因为你想活,所以你就让我替你去死吗!攸宁,你可以啊!装无辜都装到我跟前了,你也不去问问,三十三重离恨天,有我瑶兮不敢惹的神仙吗!”
“瑶兮!”鱼小鱼一个箭步冲到了我跟前,他阻挡在我和攸宁之间,一双手紧紧的扣住我的肩。
“你干什么!”我眼里噙着泪,我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这是怎么了,只是一味的命令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泪流下,我瞪着他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护着他!鱼小鱼,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跟前,再也不要!”
我一把扯开鱼小鱼的手,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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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长安城无人的街道走了很久,走到我的脚酸了,累了,再也走不动了,然后一屁股跌坐在了路边,初春的夜风是冷的,就这么刮在我脸上,像是刀子,一刀一刀的,疼得我眼泪落了下来,我咬着嘴唇,不想没出息的哭出声,至少从出事到现在,我一次也没有哭过,一次也没有。
身后是马车靠近的声音,我坐在那里没有理会,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姑娘一个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一愣,转身望去。
他掀开马车帷裳一角,露出了半张俊美却略显疲惫的脸,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便下了马车。
“公子!”车夫一惊,赶忙上前搀扶。
他下来走到我身边,然后在我跟前伸出了一只手,“回府,跟我。”
来时的黑色披风不知被我忘在了什么地方,我单薄的身子即使是在稍稍暖和的马车里还是不住的颤抖,他把他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然后轻轻放在了我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