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静离开公司,艾长海一直每日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一方面张静虽然知道了自己是艾长海的女儿,但她还不想认这个父亲。另一方面,艾长海现在家里的矛盾也是激烈,艾文杰责怪父亲给找了个姐姐,父亲还打了她,他的爱人也不心甘情愿他认张静。即便这样,艾长海一样打算认回女儿,也要回乡下找张美玲。
艾长海给张静打了几次电话,张静都不肯出来见父亲,也不愿意叫艾长海爸爸,更别提跟她一起回乡下找她妈妈。终于有一天艾长海打听到了张静的新公司,他就在他们公司楼下等张静。等到下班时间,楼下熙熙攘攘的上班族都开始下班回家了,张静则出来的很晚,今天公司有事加了一会班。张静走出公司大厦门口,艾长海就看见她了,他立即下车走上前去。
“小静”艾长海热情的说。
“你怎么来了。”张静很冷漠的回答。
“我来看你,你从公司走了,再也没看到你。”
“不用来看我,几十年了也没人看,习惯了。”
“实在对不起你娘俩,以前都是我的错。也求你原谅我。”
“别说了,我不想听,都过去了。”
“小静你今天有时间吗?”
“怎么了?”
“咱们俩吃个饭,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回家住吧,别在外面租房子住了。”
“我不想吃饭,没胃口。”
“小静,我知道你恨我,生我的气,我对不起你和你妈,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艾长海如此大老板竟然在苦苦哀求,他这辈子可能没这么求过谁。张静看到他的脸上满是诚恳和哀求,心里软了。其实在张静内心何尝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的父亲是谁,长什么样子,他在哪里,她又何尝不需要一个父亲的温暖和呵护呢。面对艾长海,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一个父亲。
“那好吧,我和你去吃饭,别的事在说吧。”
“好好,太好了,快上车吧。今天爸爸给你开车。”
张静跟着艾长海坐进车里,艾长海的那句今天爸爸给你开车,张静听着心里无比的温暖,但却又很是酸楚,眼里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艾长海和张静在一家中餐馆的包厢吃了一顿饭,艾长海把这几十年来所有的事又详细的都告诉了张静一遍。从年少家庭变故,到毕业被分青山村,再到回城不得已娶了别的女人,回乡发现青山村被淹,在到政府工作经历,再到下海经商,艾长海的此生种种也近乎全部向张静和盘托出。张静听了父亲的陈述,也早已原谅了父亲,心结终于打开,她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没有掉下来,她不想让父亲看见自己的泪,这个父亲她日思夜想不知道心里念了有多久。终于父亲在眼前了,自己却不敢相认了。饭吃了好久,艾长海想让张静搬到家来住,但她没同意,她怕艾文杰和她母亲有意见,就说以后在说吧,还是自己租房方便又自由。艾长海也不在勉强,他知道家里那对母女肯定反对,一时没有解决办法那就慢慢在说。
艾长海送张静回租住的地方,到了地方,张静下车,艾长海也跟着下车送她。张静回头摆摆手,对艾长海说:“别送了,我自己回家。爸再见。”
“你说什么?”艾长海愣住了。
“我说,爸,再见。”
艾长海一把给张静抱住,眼泪流出来,“你竟然叫我爸爸。”。张静被父亲搂在怀里的一瞬竟有点不好意思,但随即心里感觉无比的幸福,也伸手拥住了父亲。艾长海竟然忍不住呜呜的哭出来,“太好了,你终于肯认我这个爸爸了。”艾长海老泪纵横,父女相认怎能不流泪感慨。张静眼里也掉出了眼泪,她拍拍父亲的肩头。
“好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哭的跟小孩一样。”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我是高兴,开心的眼泪。”艾长海松开女儿,擦干眼里的泪水。
“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我自己上楼了。”
“好吧,那我回去了小静,你上楼慢点。”
“好的,回去吧,爸。”
艾长海从此多了一个女儿,张静从此有了一个父亲。她们该回去看看等了几十年却又不见的张美玲了。
一个明媚的星期天,艾长海和张静开车回到了乡下,张静现在的农村老家。这是一个在山区的村子,地处山区腹地。这里的条件时至今日仍然不好,村里没有水泥路全是山石和土路,与外界联系的通讯也不发达,这里一直没通电话,以前村里人跟外面联系就是写信。再后来电信公司在山上安装了手机信号塔,但是信号仍然不稳定。村子里房子大都是几十年的了,也有翻新后盖的瓦房。条件艰苦,但是小山村却安静祥和,处处鸟语花香,原始素朴。
艾长海开着公司的越野车经过漫长的跋涉,终于和张静到达了村里的他们家房子。来之前,张静给母亲打过电话,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母亲。但是张美玲却不愿意在见到艾长海,二十多年过去了,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现在却要回来,不见,不见,这辈子不想在见到他。张静知道母亲恨父亲,但她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在看到他。原本这几十年里,张美玲有很多机会可以在嫁人但是她没有,她选择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哪怕艾长海一辈子不在回来,她也愿意自己一个人过下去。
艾长海下车后和张静走进院子。刚走进院子就看到有一个老头在院子里晒太阳。张静欢快的走过去说,“爷爷我回来了。”
老头看着张静后面的人立即站起来,拿着小板凳就冲上去,嘴里大骂着“你个王八蛋,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你还敢来,我打死你。”
老头子拿着板凳就要往艾长海身上打,张静拉住了爷爷。“爷爷,你别打,快放手。”
“小兔崽子,是谁给你养大的,你竟然护着这个王八蛋,你起开我非打死他。”爷爷生气的又骂起张静,然后还不停的要打艾长海,张静拉着爷爷就是不放手。她知道爷爷脾气暴躁,真有可能打艾长海。
“爹,你就打我吧,你打死我我也不动。”
“王八蛋谁是你爹,你可给我们家美玲害苦了,我打死你。”
张静和爷爷拉扯间也没拉住爷爷,老头子一下子板凳砸在艾长海头上,板凳掉在地上,艾长海一动不动,头上竟然流出了血。
“爸,你流血了,爷爷你看,打流血了。”
老头子看着艾长海头上冒出了血,艾长海仍然一动不动,“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给我们一家害惨了,他们娘俩一个没有男人,一个没有爹,你个混账。”老头子说着又拳头给艾长海身上打了几下,又踢了几脚,然后自己竟呜呜哭起来。
“爷爷,你别打了,爸你没事吧。”
“我没事,让你爷爷打吧,一直打到他消气为止。”
老头子不在打艾长海蹲地上哭起来,张静去扶爷爷。“爷爷你快起来,你怎么哭了。”
“我不起来,你个小混账东西,认了你爹就忘了我。”
“爹,你没事吧。你要没解气就继续再打我。”艾长海不顾着自己脸上血,就拉老头子起来,老头子更是不起来,“王八蛋,你滚,别让我看见你。你给我们家美玲害惨了,你滚。”
老头子终于被拉起来,自己跑到粮仓旁边一个小屋里,进屋给自己锁上。“王八蛋,你滚,我不想看见你。你不走我就不出来。”
“爸,快擦擦脸上,还有血。爷爷他就那样,一会就好了。”
“没事,我没事,你妈呢。”
“我妈在屋里吧,咱们进去。”
张静想推门进屋,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她怎么推怎么晃门也不开。
“妈,我回来了,我爸也来了,他来看你。你快开门。”
屋子里,没人回答。
“妈,我知道你在屋里,你快开门啊。妈。”
张静喊了几声,屋里也没人回答,也没人开门。艾长海知道张美玲不愿意见他,故意把门反锁了。
“美玲,我回来了。”艾长海把这门框,往里看,也看不到人。
“我知道你在屋里,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你恨我也好,骂我也罢,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女儿还有咱爹。我回来了,你让我看看你吧,我任凭你打骂。”
屋子里没有回声。
“美玲,你快说话啊,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也不好过,我心里一直想着你,我对不起你,当年没找到你们娘俩。我今天来了我来赎罪认罪,你快开门吧。”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良久,屋子里终于有人说话了。
“美玲,我不走,见不到你我不走。你出来吧,开开们。”
“你走吧,我们家也不需要你。”
“美玲,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无论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过去,也弥补不了对你的亏欠。求你开开门吧。我给你跪下了。”
艾长海,竟然扑通一声跪到在门前。张静看爸爸跪在门前,眼泪流出来了。她敲门对妈妈说“妈我爸都给你跪下了,你快开门吧。”
屋子里没有声音,但是,张美玲从艾长海进院子就眼泪不止,泪眼朦胧之间她好像又回到了过去,以往的事情一幕幕清晰的在眼前浮现。几十年没见的爱人,怎能不哭不想呢,听到艾长海跪下后,她捂着自己嘴,身体颤抖的抽泣着,也许这是幸福的泪,也是委屈的泪,也是许久无法解脱的痛释怀后的畅快。
终于,门开了。张美玲,站在门口,看着地上跪着的艾长海,还有脸上刚渗出来的血。
张美玲拉艾长海起来,艾不起来,张美玲也跪下抱住了他,张静过来拉他两个人起来。一家人三口人,终于抱在一起。
“王八蛋,你们就合起伙来欺负我老头子吧,艾长海你给我们家坑苦了。你这个没脸没皮的王八蛋。”小屋子里老爷子还在一边骂一边哭着。几十年了,老头对艾长海肯定是怨恨的牙痒痒,但他更希望艾长海回来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希望自己的女儿过的幸福。艾长海回来了,老头子骂也骂完了气也出够了,自己也累了,心里的结也慢慢解开了。张静爷爷岁数也大了,八十多岁的老人一生经历无数看透了看淡了,只是当时气不过为女儿打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