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收到我病理结果不好的消息时,张先生正在医院门前的车里吃外卖饺子。一手捧着饺子盒一手拿着手机,哭到崩溃……
确诊乳腺癌前,我俩的生活虽然甜的时候很多,但鸡飞狗跳的时候也不少。我是一个急性子,什么事有了主意就立马去行动,剩下的大多一边干一边想。张先生却是一个计划者,他总是在想,等想通了,想全了再去做。我俩这样没什么不好,但有时这样非常不好。
手术前的一段时间,我非常看不惯张先生,比如他就去楼下超市买一瓶饮料,但却要站在货架前好半天,迟迟选不出自己想喝什么。比如,自从结婚我就告诉他,内裤和袜子要分开洗,每当打开洗衣机发现一堆袜子里混着条大裤衩时,我真的气到爆炸。再比如,我天天追着他告诉他洗完脸洗完脚后要顺手把台面地面擦干净,吃不完的零食要封好,宵夜吃完要把桌子收干净否则会有味道……可他从来不听!最令我费解的是,这个人怎么这么多屎啊,天天在马桶上坐着,你但凡让他做点什么事又或者马上要出门时,他肯定来一句:“哎呀,肚肚疼”,然后钻进洗手间半天不出来……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老妈子,一边碎碎念一边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收拾收拾……
一直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跟张先生动气,导致总感觉胸闷闷的疼,所以有了去医院检查的契机,本来医生诊断是良性的纤维瘤,我们都没想到微创手术后的病理那样坏。
医生来通知的时候,婆婆陪在我身边,疫情原因,张先生没法进来。我一边哭,一边还要做各种其他检查,为第二天的乳腺阔切手术做准备。我为什么哭呢?面对这个结果时我并不恐惧,也不害怕接下来的手术,我只是心里内疚得不行。觉得对不起一直细致爱我,随时帮助我,用心呵护我的家人和朋友,特别是张先生。
后来,大家陆续得到消息,哥嫂还有单位领导同事纷纷来到医院,抱着我在医院的栅栏边上痛哭。我看到张先生一直站在不远处,背着手,望着我,没有话也没有泪。等大家散去,他上前来压着声音对我说:没事的,回病房好好休息。
那一夜,睡的不好,第二天手术前,张先生作为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的家属,和婆婆换了陪护身份进来陪我。手术的过程并不痛苦,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术后悠悠转醒,麻药还有余威时最遭罪。我先是不停的呕吐,眼皮千斤重,却要保持清醒。等熬过术后两小时医生说可以睡觉了的时候,长时间平躺,导致腰像断了一样疼,根本睡不着。张先生一直在我床边,给我擦脸,拿棉签蘸水润湿嘴唇,为我按摩,给我拿尿盆如厕……就这样,我们熬了一个晚上,熬到天慢慢转亮,我俩感觉阳光啊,果真是人类的希望……
后来,连续陪护好几天,张先生迅速憔悴了下去,但每天都大事小情照顾周到,洗脸,刷牙,擦香香,散步,吃饭,喂药……有次深夜,他陪我在洗手间上厕所,我看着胡子拉碴的他,困到睁不开眼睛,轻轻靠着墙,手里的药瓶却举得老高。我突然意识到之前对他的那些抱怨,是多么狭隘。我说:“老公,谢谢你把我照顾得这么好,上帝会奖赏你!”张先生压着嗓子说:“你康复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
后来,我恢复得很顺利,后续治疗张先生也一直陪着我,为此,他辞了一段时间工作。前些天晚上我俩懒得做饭,打开手机点外卖:“吃饺子怎么样?”我问。
“要吃你吃,我再也不吃饺子了!”张先生竟带着情绪说到。
“咋了?”我惊讶。
“……你那天在医院里确诊的时候,我正在医院门口车里吃外面饺子,听到这个消息,我捧着饺子盒哭啊哭,那之后就再也不想吃饺子了”。
我听着,看到一个胖胖的身影,手里捧着绿色的外卖盒,嘴里含着未咽下的饺子,先是很隐忍,但眼泪还是不停溢出眼眶,只好把脸埋在胳膊里奔溃痛哭,啊,我的心,晃了又晃……
现在,我的刀口差不多已经完全恢复好了,熬过手术,拔管,放疗……回头望望那些日子,没有想象中难,也没有想象中简单。就好像自己是一个旁观者,观看了一段别人的生活。但是呢,从这个视角看去,更能看清张先生点点滴滴的呵护与付出。一位肿瘤医生说:“几乎所有的女人在丈夫有难时,都愿守在丈夫身边,却少有丈夫在妻子有病痛时愿意留在妻子身边。”这具有普遍性,但是又例外。张先生,就是那个永远可以放心依靠的例外。
经历了这件事后,我开始学习凡事豁达,经常在心里默念“不着急,慢慢来。”我也开始体会凡事感恩,因为身边的亲朋好友是那么爱我,给了我许多的帮助与支持。所以,我一直提醒自己:我还有时间,有机会,重新爱你,每一个你……
特别是你,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