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那年,我被送到了姥姥家,暂时与姥姥一起生活。那是一个沿河的陌生小镇,河水穿城而过,一到春天,绿柳成荫,樱花飘落,美不胜收。我就是在这样美丽的环境下认识了那个名叫林小朵的女孩。
在这之前我从没来过这个小镇,也从没见过姥姥。一直到很久以后姥姥才说起,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出去打工,遇到了我爸,认定了要嫁给他,姥姥怎么都不同意,宁可断绝关系也不想让她嫁给一个一穷二白,也没有固定工作的人。没想到我妈还是选择了狠心离去,再见时已经是十三年后,面对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姥姥总觉得有愧于自己唯一的女儿,当初不该与她断绝关系,她觉得我妈的病多多少少也有这件事的原因吧。
大人的这些事情,在我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如果没人提起,我绝不会去问。我想我生来便是个冷漠淡然的人,悲喜从不会轻易写在脸上,即使是后来我的父母相继出事,我也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感情。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学会了以这样的方式来进行自我保护。
直到那个名叫林小朵的女孩子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这颗生来便孤独运行的行星,逐渐偏离了自己原来的轨道,第一次获得了去爱,和被爱的能力。
在新学校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林小朵的鼎鼎大名我就已经听说了好几次。
原本只听名字,还以为是个安静乖巧的女孩子,但是她却刚好与之相反。据说性格嚣张跋扈,到处惹是生非,成绩一般,是学校里的出了名的女霸王,连老师也不愿意管。
我很少交朋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所以从来没想过会与她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集。
因为喜欢独处,所以宁静安逸的河边就变成了我放学以后的最好去处。与林小朵的生命产生交集的那个下午,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三个月。我一个人坐在河边的柳树下读书,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时分,我看书看得入了迷,忘记了回家吃饭。一帮和我穿着相同校服的男男女女朝着这块隐蔽的地方走来,他们走进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两帮人,大概是有什么恩怨,争着吵着要打起来。
面对着我这边的那帮人,带头的是个女生,中等个子,扎着很高的马尾辫,看上去脸白白净净,眼睛瞪得很大,一手叉腰,仰头指着她对面的男生破口大骂,从我这里的角度看上去她的样子有点莫名得可爱。想想这么厉害的女生我还从没见过,不觉提起了兴趣。没几分钟两方人员就厮打起来了,我起身收拾书包打算尽快离开。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最厉害的女生径直向我这里走来,一把捡起我放在草地上那本很厚的词典朝她一开始破口大骂的那个人的头砸了上去。
我原本平静的新生活就是这样被这个毫不相识的女孩无意中打破了。
我的词典根本不足以让那个人受伤,反而是词典本身光荣牺牲了。看着漫天飞舞的纸张,我瞬间愣在原地,本想开口,但又欲言又止,自认倒霉,决定转身离去。走到巷口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书包,我转身,是那个毁掉我词典的女生,她显然是刻意追我而来,气喘吁吁的扶着膝盖。我问她还有何贵干,她喘着气慢慢抬头对我说,“词典我会还你的,你给我留个班级姓名。”我说不用了,转身离开。她又不依不饶的跟上来,敞着衣服站在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瞪着大眼指责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相,我亲自来跟你道歉你还摆这么大架子......”话还没说完,后面有人追来,嘴里喊着,“林小朵,比给老子站住......”我来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把抓住向前跑。
彼时头顶的太阳已经渐渐移出地平线,天空变成了深蓝色,她的手隔着我的袖子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头也不回的向前奔跑,我紧跟在她身后,有那么一瞬间,她长长的马尾辫飞舞在空气中,甩过我的脸,散发出淡淡的栀子花香。
后来我们停在一处小院的门口,身后的人早已被甩远。我甩开她的手,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跟我说不好意思,今天情况特殊。我没说话,她又问我家在哪里送我回家。我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推开身后小院的门走了进去。两分钟后,姥姥嚷嚷着回来了,旁边跟着那个叫林小朵的女生。
姥姥跟我说她迟迟不见我回来就去找我,家门口碰见了我同学,领进来一起吃个饭。她故意装得一脸单纯无辜,在旁边偷偷地笑个不停。
我跟她的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