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连玄翼先是一惊,继而心中又是一紧。凤凌雪的医术他是十分清楚的,既然凌雪说这香包有问题,那就肯定是有问题。他不由暗自后悔,当时怎么就没谨慎些让凌雪检查一下呢。
“那些太医果然都是废物,如果倾城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定要砍了他们的脑袋。”郝连玄翼狠狠地攥着手中的香包,一字一字地说道,周身的煞气让凤凌雪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凤凌雪微微攒眉道:“其实这也怪不得太医,这香包中的东西单独来说不但不是毒药,反而还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对孕妇也是有益的。可是如果和倾城服用的一味药掺在一起,对孕妇来说,那便是剧毒了。
只是倾城的药向来是我负责的,取药煎药也都是你安排的心腹做的,这送你香包的人又是怎么知道倾城正在服用什么药物的呢?”
郝连玄翼听到凤凌雪这么说,却是逐渐冷静下来,“你不是说这香包中的东西原本并无毒,而且还对孕妇有益吗?或许这制作香包的人并非存心要害倾城,只是正好凑巧罢了。”
虽然澜妃曾经用蹩脚的手段陷害过倾城一次,但是之后却并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寝宫里,不争也不抢的。郝连玄翼虽然对她没什么感情,但对她的安分还是比较满意的。
在他的印象里,澜妃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即便做些小动作却也直白得让人一眼就能看透。像制作香包暗害倾城的事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她能够做出来的。
凤凌雪冷哼一声道:“你该不会是突然怜香惜玉想要包庇凶手吧?”
“朕只是就事论事,你休要胡乱攀扯。”郝连玄翼皱眉低喝道。凤凌雪这次回来后对倾城明显比之前殷勤得多的态度让郝连玄翼心里很是不舒服,现在听到凤凌雪竟然借机将和别的女人攀扯在一起,不由便想着他是不是想借此破坏他在倾城面前的形象,好趁虚而入。而后又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凤凌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双方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清楚得很,凤凌雪绝不会做出背叛朋友的事情。
凤凌雪看着郝连玄翼变换的脸色,忍不住又冷哼了一声,“这香包里的东西可不是普通的药物,我寻访了数年,花费千金,也不过得了两钱的量而已。不过一个普通的香包,若不是存了害人的心思,又何必用上这种难得的东西。你莫要被美色迷了眼睛,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
听了凤凌雪的话,郝连玄翼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灰飞烟灭。他心中禁不住有些挫败,但澜妃在他心里的地位比起倾城自然差得远,很快他便冷静下来。
“昨天我和倾城之相处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药会对她有影响吗?”现在他更担心的是倾城的身体。她的身体本就不好,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自己的不谨慎受到伤害。郝连玄翼觉得,如果倾城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凤凌雪也紧攒起了眉头,摇头道:“这药物的作用我也只是在医书上看到过,毕竟这药不好找,一般不会有人想到用它害人。我之前也没见过相同的病人,必须给倾城诊过脉才能确定情况。”
“那你还在这里啰里啰嗦些什么。”郝连玄翼怒道,拽起他的衣袖就疾步向韶华宫而去。
城外,邱素素和慕容云清正坐在一艘简易的乌篷小舟上,船中央摆了个小火炉,上面一个紫砂茶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白烟。
慕容云清有心卖弄一番刚刚学会的茶艺,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十分赏心悦目。可他却不知这茶艺虽是邱素素捣腾出来的,却也不过是因为那茶汤子味道实在是太过难以下咽罢了。若不是茶艺看上去比较高雅容易让人接受,她是觉得不会费工夫去推广这些的。
前后两辈子都一心扑在医学上的她,实在是并没有多少闲情雅致的心思,对她来说费这些功夫摆弄茶艺,远不如将茶叶丢进杯子里,直接往里面倒开水来得舒服惬意。
心里这般想着,她的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只是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慕容云清动作,不予批评,却也无赞赏之意,只是客套罢了。
慕容云清显然也看出了邱素素的态度,心里不由憋闷,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投其所好的行为,为什么好像不但没有达成预期目标,反而起了相反的作用。
只是这话却不能直接问出口,他只能在心里猜测。
“咱们好歹也是朋友,我就要回国了,你难道连一句临别赠言都没有吗?”慕容云清给邱素素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语带哀怨地说道。
邱素素微微侧头,轻笑道:“你不是明天才走呢嘛,等咱们今日分别时我再说不也来得及?不过,既然你已经等不及了,我便现在说了吧。嗯,祝你平平安安,一路顺风,怎么样?”
“太普通了吧。”慕容云清不满道。
邱素素点头,眉眼弯弯地道:“从此去西离相距千里,你要赶路,平安和顺自然是最好的。这祝词虽然通俗,却也实际,我觉得挺好。而且我可没读过多少书,你若是想听什么饯别诗之类的,我怕是只能找人捉刀代笔了。要不你等等,我明日一早派人给你送一首过去?”
慕容云清敛了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邱素素道:“我要的是你的真心实意,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又何必如此搪塞于我?”
邱素素同样直视着慕容云清微笑道:“我的朋友不多,你要走了,我心中自是不舍。但即便不舍又如何,你始终还是要走的。”
慕容云清眼中迸射出喜悦的光芒,急忙追问道:“我离开,你真的会不舍?”
“是,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会不舍。”邱素素肯定地道,却强调了朋友二字。她把慕容云清当做朋友,他们的关系也只能是朋友。
慕容云清显然也听出了邱素素的话外之音,激动的神色平复下来,脸色比之刚才更加黯然。他其实早就料到了结果,但是没有亲耳听到,却总是不死心。此时听到,便是提前有了准备还是忍不住心如刀绞,但却仍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慕容云清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以他的地位,只要他想要,定然有大把的美人等着投怀送抱,可是他偏偏就看上了这么一朵有主的花,而且受尽挫折仍百折不挠。这实在是有些不符合他一贯做事的风格,但他却一点改正的念头都没有。
邱素素轻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放眼看向湖中各式各样的游船,忽而开口道:“云清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当然。”慕容云清毫不犹豫地道。
邱素素抿唇笑道:“你都不问我是什么事便一口答应,就不怕我说出什么对西离不利的要求?”
“你不会。”慕容云清斩钉截铁地道。
邱素素垂眸轻笑一声道:“云清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付出信任呢,人都是会变的啊,尤其是陷入爱情的女人。”这样的信任,真是让她窝心,又让她羞愧啊。
慕容云清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邱素素微微侧头,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如果我要你答应保证西离和北越永远和平相处,绝不因个人私欲而妄动刀兵,你还会答应吗?”
“我会。”慕容云清仍然没有丝毫犹豫,“我说过,为了你我可以抛下一切功名利禄。皇上虽然聪慧,但一则他尚且年幼,二则论智计才能他也相去郝连玄翼甚远,没有我的支持,他主动对北越动兵的可能微乎其微。只是西离不动,北越未必会不动,郝连玄翼的野心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邱素素无言以对,这些年她和郝连玄翼朝夕相处,大部分的事情郝连玄翼也并不瞒着她,她不敢说对郝连玄翼百分百了解,但百分之八十还是有的。
之前她一直自欺欺人,现在却被慕容云清瞬间将那层保护膜戳破,一直以来的不安担忧瞬间全部暴露了出来。
郝连玄翼想要统一各国的野心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些年他也一直在精心地做着准备。她数次拐弯抹角地在他面前提到战争的危害却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邱素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改变郝连玄翼的心意,只能转而从西离下手,只希望就算这场战争最后还是无法避免,也至少能够往后拖延些时日。
那样哀鸿遍野生灵涂炭的景象,光是想象都让她忍不住心悸。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宫了。”她实在是提不起游玩的兴趣了。
慕容云清有些郁卒,早知如此,他就不提那些沉重的话题了。可是看邱素素恹恹的样子,他也知道自己就算挽留也不会有效果了,只好命人划船靠岸,将邱素素送回皇宫。
慕容云清带着邱素素主仆两人按照出去时的路,专捡僻静处行走,顺利地躲过了所有宫人。眼看不远处就是韶华宫,慕容云清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不.”邱素素正要询问慕容云清为何停下,慕容云清却突然转身,接着那张清俊的脸便靠了过来,唇上触到一抹温热的柔软,让她的话戛然而止。
愣了片刻,邱素素才猛然醒过神来,一把将慕容云清推开,捂着唇,怒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的承诺永远有效,若是你哪一天想离开北越了,记得来找我。”慕容云清舔了舔唇,露出一抹回味的表情,留下一句话,便在邱素素的暴怒前飘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