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只手儿在空中伸向女子，颤抖着，男子的声线极为脆弱，“救……救我……”
“你怎么了？”女子的善意完全表露，不顾恐惧之感，赶忙蹲下，却也不敢触碰，“你……哪里受伤了……”
“我……不……能……不能……死……”男子尽力的嘶吼，嘶声再道，“救我……”喃喃后，全身松弛，已经晕厥了。
“念思——”远处有人唤女子。
“若姨，快来这儿。”洛念思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道。
一名年近三十的英姿女子现身，“怎么了？”
洛念思指了指地上不动的男子。
“啊！”古若若惊讶一声，“死人吗？快快过来，免得沾了尸毒。”
古若若是村里的一名大夫，小时因为养母的无故失踪便开始浪迹生涯寻遍名医。
“可是……他并没有死，他刚才还叫我救他呢。”洛念思抓着小辫子道。
她出生在纯朴的山里，不懂江湖的险恶，她纯情，她烂漫。
“我看看，你让到一边去。”古若若蹲下，用一银针在男子的手背试探，“恩，身子未中毒，看来是失血过多。”
“我们救他吗？”洛念思很关切的问。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救这名男子。
“头颅伤了很重的创伤，带回去说不定也会死。”古若若将男子的头左右翻动了下“可是不就的话，他一定会死！”洛念思拉着古若若的衣袖，开始撒起娇来，“若姨！带回去嘛！他伤得很重。”
“你我俩人怎么搬得动，我看着他，你回村里叫几位大哥哥来。”
“好！”洛念思笑道。
仙佑村。
大片的水仙地，刚刚埋下种子，不知何时再开花。
少妇娴静的脸上满意地笑着，温柔之至。她喜爱水仙，从小便是，因家世的缘故，自身便有着水仙的清香。
园地后方，一张木椅上，中年男子木然地坐着，眼神空白，可那秘蓝的眼眸还是如此动人，犹如从前。
“你什么时候来的？”少妇欣然开口。
“很早便来了。”中年男子沉稳的音色很好听。虽然看不见，不过二十几年的房子，怎么样也该摸熟了吧。
“很快的，花儿会开满整个院子，到那时候再给隔壁的阮大妈送去几株。”
中年男子沉默着，静静地享受阳光微醺。成熟的脸上压抑不住俊朗，显然曾经的他风采翩翩少妇脱下了栽花时的围裙，出了园地，穿上了布鞋，满脸笑意望向中年男子，虽然知道他看不见。
她同坐在他的身边，“今日身体好些了吗？昨夜里咳着厉害的吧？”
“恩……醒时便好多了。”
“要不再去睡睡，饭好了叫你。”
他当然知道她昨夜也无入眠，要不如何知道他咳了一夜。而她只会不辞辛劳的伺候他这个废人。
“不了，我……我想多晒晒太阳。”
“好。”少妇笑比褒姒。
她不似倾城倾国的美人那般妖艳，也不如牡丹花儿那般雍容华贵，她似水仙，亭亭玉立，绝艳脱俗。
虽已经过了清纯之季，但沾些风韵的她更显得风情万种，不过年久持家的操劳让她的脸色苍白了些。
栅栏外，阮大妈匆匆忙忙进了屋，“我说盈丫头啊！不得了啊。”她总是这么心慌慌的，即使不是大事。
柳末盈起身，“何事？阮大妈你慢慢说。”
阮大妈喘着气，“你们家闺女带了个死人回来哟！怪可怕啊，隔壁的小梦都吓哭了。”
“死人？”柳末盈惊愕，“怎……”
未等柳末盈问完话，古若若背着药箱进了院子，“盈姐。”
“若妹，方才阮大妈说……”
“不是！不是死人，是一个快死的人！”古若若连忙解释。这个阮大妈什么事都夸大，她怎么可能带着死人回来。
“那不就是死人了！”阮大妈抢着话道。
“就在屋子里，我和念思照料着，盈姐你来帮帮我吧。”古若若随意抓起了些草药，开始打磨。
“好的。”柳末盈卷起了袖腕，没料被中年男子扯住，“末盈，你累了一个上午了，歇歇吧。”
柳末盈依旧面带微笑，“不累，午时太阳大，小心刺眼，你进屋吧。”
中年男子不放手。
古若若定了定，赶忙笑道，“对不住啦盈姐夫，刚才不是急着吗？盈姐你就带姐夫进屋，涂抹些药吧。”
“也好。”柳末盈搀扶起中年男子进了屋，对着古若若笑了笑。
屋内。
柳末盈搞弄着药罐子。
“我……其实挺喜欢待在外面的，那么刺眼的阳光，我能看到些，真的。”中年男子淡淡道。
柳末盈坐在了他的身旁，“来，我帮你上药。”
“没有用的，你们都在自欺欺人，还是我……比较豁达。”他笑了。
“都这么多年了，我都习惯了，黑漆漆的挺好的，说不定现在给我眼睛我还不习惯呢，呵呵。”
久久的，柳末盈一直都没有开口了，他觉得奇怪些，稍微摆动了脑袋，试探着，“末盈？”
却不知身旁坐着一个泪美人，直至一滴温热的泪珠滴落在了他的手背。
“对不起。”他心急了，他不愿看到，甚至听见她哭。
柳末盈猛地抱住了他，“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求求你。”
他颤动着嘴角，鼻子红了。
“小曦。”柳末盈伏在他的胸前，小声叫唤着，“答应我，好好治疗，不要放弃，你总有一天会看见的。”
“总有一天？是哪一天？”洛曦有些痴笑。
柳末盈渐渐抬起了头，吻上了他的脸颊，“难道你不想见见现在的末盈吗？”
洛曦浅笑。
柳末盈将手儿搭在了他厚实的手心，“你别怕，我不是一直都在吗？即使你真的一辈子都看不见了，我也一直都在你身边。”
“傻瓜。”洛曦小声的道，“你牺牲太多了……”
“不是。”柳末盈赶忙回答，“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低下了头，不忍心地回顾往事，“是我，是我……通通都是我错。”
“你一定很想他吧？”洛曦顿了顿问道。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她心底一直思念的人，但从不说出口。
“我回不去了。”柳末盈将头靠开了洛曦结实的胸膛上，“二十五年了，他根本就忘记我了，说必定就不曾记得。”
“所以……你牺牲太多了……末盈，你想回去看看他吗？”洛曦一只手顺着柳末盈后脊的青丝摸下。
“至少我们要一起回去。”
“我……我们？”闪电死的击中洛曦他哪里还有脸回去见他的百姓。
“咳咳……”被洛念思及古若若的就回来的男子在床头不断的咳嗽，喝什么便吐什么，还带着血丝。
“若姨，他为什么一直这样？”洛念思一边忙着拍打他的后背让他舒服些，一边急着问古若若。
而古若若则在一旁的书桌上研究些什么，“师父说这个药必须配这个，那这个呢？恩？”
“若姨，他把药全吐了，还吐了好多好多血。”洛念思皱着眉。
她长这么大可没见过这么多的血，真的是好可怕啊。
“吐了好，顺便洗洗胃。”古若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有洛念思在一旁干着急。
帘子掀起，柳末盈进了屋。
“娘！”洛念思唤到。
“怎么样？”柳末盈站至床边，巡视着男子。
男子吐了够了，便顺势躺回了床榻上，紧闭着眼，面色痛苦难堪。
“伤的真不轻，不知他家人在何方，一定很担心的吧。”
“哎……我看啊，等他好了，下个生病的就是念思咯。”
“我？”听到古若若这般道来洛念思自然是奇怪的很。
“盈姐，你真是个养了个好闺女，为了个陌生人这般劳累，都不歇息了。”
之所以用养这个字，只因洛念思是被柳末盈在荒野中拾回来的，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至于为何取名为念思，只因寄相思于一物上罢了。
“念思。”柳末盈摸着洛念思的小脑袋，“你可要好好歇息，要不娘会心疼的。”
她曾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对她，视如己出，等同上天赐予一般。
“好的娘。”洛念思顺势拥入柳末盈的怀抱，“娘也要好好歇息噢，免得爹也心疼了。”
“呵呵。”说着，柳末盈捏了下她的小脸，“你嘴甜。”
“咳咳……”男子继续咳嗽，胸膛跟着咳声上下起伏，“回……回家。”
“若姨，他好像在讲话？”
“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们他的家在哪里？”柳末盈探前观察。
“回……回……回家……”男子不断重复。
“前几晚就是这样了，只是你们没听到。”古若若轻松道。
“他好可怜的，这么想回家。”洛念思撅着小嘴，看着柳末盈。
“等他伤好了，便联系他的家人，念思不用担心。”柳末盈笑着。
轩辕禁宫。
此时的皇宫内，喧杂一片，听闻沐兮即将进攻，逃的肯定是那些公公和婢女了。
珍妃在房内大呼小叫，“春儿快快！哪里值钱的快点收拾咯。”自个人在珠宝箱内翻索着。
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原来阴暗的房内顿时刺眼。
“哪个不长眼的奴婢，给本宫滚出去！”珍妃开口就是骂，要不是她是王太傅的孙女，皇上根本就不想纳为妃子。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掌公公，眼神中改了往日的和善。
“掌公公？怎么……”珍妃双手抱着珠宝，嘴中喃喃道。
“啪——”一个耳光闪给了珍妃。
“放肆，秦后在此，容得你无礼吗？”掌公公气呼呼道。
珠宝一瞬间掉地，珍妃呆若木鸡，房中的光线从刺眼转变为了柔和，一切清清楚楚的很。
“珍妃这急着去哪里？”秦柔钝声道。
“不……不……妾身只……不过想回家看看母亲。”珍妃道，这个其实是她默念好的台词了。
“回家？”秦柔上下打量下珍妃，“打你进宫开始，你就姓轩辕，你的家不就是这儿？”
“我……”珍妃踉跄地退了几步。
“还是……你听闻皇上驾崩的消息怕了？”秦柔故意挑了一下眉，“想跑走？”
“不……不是……不是的……”珍妃面对眼前的有着娇柔面庞但冷艳的女子霎时可怕。
“不是？”秦柔嘴角上扬，“王珍。”说时，珍妃已经跪膝了。
“秦后……”珍妃啜泣着，跪地拉着秦柔的裙摆，“妾身一时愚昧，真是蠢极了！秦后姐姐你大人有大量放过妾身啊。”
秦柔任凭着珍妃哭诉不予回应。
“贱人！”掌公公压抑不住怒火，踢踹了珍妃一脚。
他自然是怒！皇上待所有的妃子都那么公平，偏偏这个珍妃居然是个吃里爬外的家伙！
“掌公公说的是。”珍妃见风使舵，“我以后不敢了，您倒是帮忙说说情啊，掌公公。”
掌公公可不比一般的奴才，不仅是贴身伺候皇上的，更是心腹，权利自然是不一样的。
“留着你的命简直就是天谴！”掌公公道完后，不作声。
“什么？”珍妃愣了下，瞪着大眼望向了秦柔，“秦后……你……”
秦柔步前，玉手捏住了珍妃的圆润的脸颊，“你爱皇上吗？”
“爱……爱……”她能说不爱吗？
“既然你认定皇上驾崩了，不如做个好妃子如何？”秦柔撤手，起身，恢复端庄的仪态，“来人——”
小乐子献上白绫。
死亡对于任何来说都是最可怕的，心底的恐惧已经遍布全身，珍妃使劲摇头，“不要……不要啊……”
她快速跪爬至秦柔跟前磕头，额头撞至地上的声音响亮的很，“求求您秦后，我求求您放过妾身……”
“你背叛了他，只有死。”秦后放话。
小乐子将白绫扔至了珍妃身边。
秦柔低头道，“留你全身已是功德，若不是念在你是王太傅的亲孙，本宫早已把你千刀万剐。”
说罢，她悠然地出了殿，一律人众跟之，合起了房门，屋内又恢复了之前的阴暗。
“哈哈！”珍妃肆无忌惮的喊着，“秦柔！你这等蛇蝎心肠的女子会不得好死的！你以为杀光了全后宫的妃子就能得到皇上的独宠吗？做梦！哈哈！你迟早会有报应的！”
任凭珍妃怒吼，秦柔一律不予计较，对于一个快死的人，计较什么呢？
“娘娘，要不奴才进去处理下，免得扰您耳根。”掌公公在秦柔身边小声嘀咕。
不料秦柔炫目一下，幸而掌公公扶持，“娘娘需要回凤冠殿歇息歇息吗？”
自从传来轩辕凌弃败兵的消息后，宫中人心惶惶，做为一国之母，她肩膀的责任亦是重的。
“不……”秦柔摇摇头，“我还要等凌弃回来，我要照顾好这个家先。”
“娘娘，多日的劳累您一女儿身哪里承受的住啊！”
“娘娘，小乐子先扶您回宫吧？”小乐子也不忍心秦柔如此的劳累。
“大臣们还等着我，秦家的人也一并过去了，轩辕需要我。”不过二十有一，却似历经几十载人生。
轩辕动荡，一切都被秦正翰预之，此时的大臣们也倾向命理之说。
“娘娘……”瑶儿在一旁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可是……皇上能回来吗？”
“放肆！”掌公公怒吼一声，可听得出声音中悲痛了许多。
“我……”瑶儿眨巴了泪眼不出声。
“会的，他答应我会平平安安地回家，他不会骗我……”秦柔深吸一口强颜道，“说后不早了，去朝殿吧。”
脑海中一抹身影挥之不去，她楚楚可怜在风中摇曳，黄沙席卷了她的青色扰乱她的容颜。
